“本公子声名在外,那姐夫以为我是个真疯子,要找他来玩,备了拨浪鼓和糖葫芦!”
谢琅一时没憋住,笑出了声。
“这也不怪他,”陈公子追忆往事,可怜且无辜:“若我见一人天天被鸡狗追来追去,弹琴崩弦,画画洒墨,走路绊倒,也觉得他大概不是个正常的人。”
小桃“咦”了一声:“现下倒好了许多,真是修仙的功劳?”
陈微尘便没骨头一般倚在叶九琊身上:“是了,只不过那老毛病仍没有见好,还要小心翼翼活着。”
插科打诨几句过后,开始说起正题。
“京中并无大变故,倒是听说皇帝迷恋上长生之法,要求仙访道,又有传言皇帝已招揽到一位神仙,要打算册封国师——听起来草率,不过皇帝无度惯了,朝中臣子管他不住,往往任由他胡来。”
“国师?”谢琅重复了一遍。
陈微尘朝他挑了挑眉:“这不正是你们道观常做的勾当。”
年轻的小道士颇为羞愧,摆摆手:“千百年前的旧事,现下仙道中人谁还理睬凡尘俗世,那神仙国师大概也是不知哪里来的装神弄鬼的骗子。”
古时仙道初生,人人以为神异,修仙人亦不像现在这般出尘,但凡有些道行,都被毕恭毕敬供奉起来,出色者被朝廷招揽,国师神官仙师种种封号不一而足——后来慢慢摸索出修仙的路子,又出了许多仙师死在天雷下的事情,才知道有气运因果,有天道劫数。
从那以后修仙人便慢慢脱离凡俗,只是还未等脱成,世间便出了修魔人,斩妖除魔是替天行道,非但不沾染因果,反而有助修行,双方便势同水火,动荡不断。那时世间人人皆知修仙人修魔人有通天彻地呼风唤雨之能,俯伏叩拜,仙家亦需财物地皮来开宗立派,是以皇朝式微,仙魔独大,以武力定序,各踞一方。君、侯、帝的名号也正是从那时流传下来。
后来仙魔相隔,各自求索,仙道离了人间富贵与战火连天,一心访大道,求长生,逐渐断绝俗念,渐渐缥缈出尘。其中道门入世最深,但也仅限于游历山川,收徒继道,受些香火供奉,为凡间驱鬼斩妖也就罢了,对于人间帝王事,是避之尤恐不及。
“迟前辈身为天演弟子,推演天机,如履薄冰,最最不能沾染因果,那‘国师’应当与她无关。”陈微尘道,“可老瘸子又说,她兴许在国都兴风作浪……”
一时间没有理出头绪来。
奈何本来便具灵性,更是从小被抱到道观中,听讲经长大,对气运格外敏感的清圆不在,只好让谢琅沿街走过,用道家法门探查各处气运。
谢琅抱了那黑漆漆圆盘在前面边走边边念念有词,一行人格外引人注目。
“此处有异,”谢琅在高墙外念叨几句符咒:“却也不是很异,约莫是要有喜事吧。”
“此处亦有异,”他在街角停了停,“是要倒霉了。”
如此走走停停半天,终于见他脸色肃了肃,不再说些零零碎碎的“喜事”“倒霉”。
是一座庭院,上书“谢府”二字,铜环作了兽型,惟妙惟肖,两家仆立在紧闭的大门旁。
“谢府……”陈微尘思忖了一会儿:“听我爹说过,是多年前科举未停时一位状元的府邸,现下似乎是个官位不高不低的文臣。”
那两个家仆长相十分凶恶,谢琅鬼鬼祟祟绕到另一边无人的地方,继续观气运。
“看不出好坏来,”过了许久,他有些沮丧,“但是确实格外特殊。”
他们便记下了这地方。
“现下没有缘由登门造访,不过几日后皇帝的‘桃花宴’上,大抵会有他一席之位,那时便有机会接近。”
如此兜兜转转一天下来,回去后天已擦黑。
暮气沉沉笼罩,城中喧嚣声渐渐歇下来,天边晚霞如枫林残血,小桃布好了晚饭,在厅中等着。
第36章 尘缘
陈微尘此人, 虽然精通些琴棋书画,却是不曾好好读书的。一则心思不在这里,二则家中有长兄继承家业, 并不指望他上进。
长兄原在国都任职,这几月被派去外郡, 家里便只留了管家与一应仆人。
——管家是原本在月城本宅的老管家,小桃的父亲, 仆人中也有不少是陈家长兄来京时带过来的, 因此都对陈微尘十分熟悉。
老管家眯着眼睛笑:“二公子长大了。”
接着慈祥关切道:“我已吩咐下去,家里一应易碎的东西都藏了起来,熏好了驱蚊虫的香,庭院易滑跌的地方也都做好了布置,公子只管放心住。”
不等陈微尘回应,立刻又拉了他的手, 细细打量:“好的很,好的很——眼下的小姐们最爱这样fēng_liú俊俏的公子哥, 夫人可为公子定好了亲事?”
陈公子在这种近乎于媒婆的目光下有点心虚,摸了摸鼻子:“尚未,我不想娶。”
“这可不妙啊,”老管家捻了捻胡须, “公子今年已经十九, 需得早日订下婚约,我看月城里面赵家的三小姐与方家的二小姐就很好,若是不好, 都城里各个高门的小姐也是可以娶得的,我们家还怕娶不来媳妇不成……”
“萧叔,轻声,”陈微尘鬼鬼祟祟凑近老管家,悄悄道,“我心上人就在那边,他听去了可不好。”
“啊呀,”老管家又惊又喜,望着那一边,“原来拐了一个仙女,看身架是很好的,是个大美人,只是怎么总带个面具——”
陈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