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微尘倒是慢悠悠吃着,眯起眼睛,十分餍足的模样。
小桃另取了一碟不甜的过去:“陆姑娘尝这个。”
说着,看了一眼陈微尘:“我家公子最好养活,没什么忌口,故而各个口味的都备了些。”
说着,到了圣驾停下休整的时候,他们这些随行马车亦停了下来。虽然一路开着窗子,终究有些闷,车上人许多都下来透气。
等马车中只剩下他们两个,陈微尘又拿起一块点心来,笑眯眯道:“叶君,张嘴。”
叶九琊平日是总依着他的,温回还曾道,我看叶剑主虽不说话,倒比小桃还会惯着公子。
陈微尘把点心喂了进去。
甜芬细腻的香气在唇齿间弥漫开,轻轻化了去,对他来说是甜了些,但也让那香气留得更久。
陈微尘见他吃下,满意地笑了笑:“凡间究竟有些可取之处,这些吃食,仙家是没有的。”
叶九琊回他道:“不可耽于口腹之欲。”
陈微尘又抓起一个喂进他嘴里:“暂且耽一下,不碍事的——你还是不要说话的好,一说话又要让人生气。”
再叹一口气:“我可不只是耽了一个口腹之欲。”
也不再说话,静静靠着叶九琊肩膀看外面。天极蓝,流荡着几朵软白的云,飘来飘去,遮住日头的时候便陡然暗下来,变幻不定,很是无常。
圣驾又起,接着上路,沿途百姓山呼万岁,在一处城中歇了一晚后,次日便正式是大典了。
先是将告天地的文书金泥银绳封了,埋于天坛前。继而上山,五帝坛中置着五色土,又拱卫中央三层坛,满山放满珍禽异兽,又当场杀白鹿、白猪、白牦牛等物,以为祭祀。
四面响起庄严乐声,场面极盛大,极热闹,天公亦作美,是大好的晴天。
刑秋装病装得十分到位,窝在一边不出来,而直到正午,宣告祝祷文时,他们才看见了庄白函。
昔日着布衣的书生穿了华服,戴了高冠,眉宇间气度沉稳,纵然是之前那些心怀不满的老臣子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人选。
看在仙道人眼中却又不是这样,他们只看气运——那气运每一次见到,便比上一次更强盛些,开阳血带来的殷红越发凝聚,竟显出一丝紫气来。
随着一声乐响,庄白函开始缓缓念祝祷文。
第48章 不平
此时节已有零星白絮飘飞, 即使落在下面人们眼上,也没有人敢拂去,尽皆端正肃立。
皇帝着祭祀服, 由身旁人引领着,一步步登上打磨光滑的石阶, 要上坛下去跪拜行礼。
奏乐又起,有书生广袖临风, 捧白玉简, 声音清正。
听得“伊上古之初肇,自昊穹兮生民。”
又有“自我天覆,云之油油。甘露时雨,阙壤可游。”
——端的气势斐然,让人赞一声执笔人胸有沟壑。
陈微尘忽然感觉叶九琊目光向另一边的青山看去。
片刻后,他也感觉到不同寻常的声音。
庄严奏乐声掩盖下, 有一缕笛音袅袅而来,与大典用乐截然不同。
他也望向笛声的来处, 见一袭青衣身影飘然隐于林雾间。
青衣,笛声,皇朝——当想起那一句“青衫拂袖出帝京,圣贤书册沉水中”, 这是极容易对上名号的——那日锦绣城外有过一面之缘的沉书候。
他昔日也曾是一介以修身救世成圣为志的读书人, 然而终于心灰意冷,掷书河底,避世修仙。
陈微尘若有所思。
温回所言庄白函府邸中传来过笛声, 许就是沉书候。
他没有把这笛声当作一回事,叶九琊这几日日也因为时时陪着他,没有往外走动,纵然实力再强大,也感知不到都中又来了一位同道中人。
沉书候出现在此处,并且与庄白函扯上了关系,就应当是循着气运来的——仙道中向来无人关心人间气运如何如何,要么是这位儒生出身的修仙人始终未曾真正放下天下事,要么就是有人故意将他引来。
陈微尘想完这些,小声道一句:“有趣。”接着看大典。
不论如何,如迟钧天所说,天命际会于此,只须静观其变。
诵完告天地的部分,接着便要向天地陈述君王之功。
笛音陡然激越,其中所蕴气机,使大典的奏乐忽凝了一瞬,片刻后才重新奏起来,只是总有声音相扰,一下子稀稀落落起来。
忽而有一片浓云遮住日头,众人所在处顷刻间昏暗。
庄白函忽步下石阶来,一步一步,异常缓而稳。
他仍捧着那白玉简,道:“今观其来,君徂郊祀。”
从皇帝白胖脸庞上一瞬的意外可以看出,他下台阶显然不是皇帝预料中的动作。
再下,又道:“昔有言‘宛宛黄龙,兴德而生’,又有言‘今君多罪,天命殛之’。”
此话一出,下方文臣也顾不得禁忌,面面相觑。
“文书出了差错?怎会有这样大不敬语?”
一老臣冷哼一声:“就说这样年轻后生依靠不得,我听他之前祷文,还当是有真才实学,竟然看错!”
“这可怎样收场?”
又有老臣道:“只盼他接下来不再出纰漏,诸君装做无事也就罢了,除去我等,其余胸无点墨之人哪能听懂。”
周围人纷纷点头:“左右是哄陛下开心一次。”
谁料庄白函在下一刻握玉简于手中,恰逢其时大风吹起,广袖飘拂。
他与皇帝越来越近,一字一句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