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幼屏驻足她身侧,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了娇艳的花朵。
苏挽棠低下头,心怦怦直跳,斜睨那白皙的手指,视线一点点朝上移去,接着便对上了裴幼屏双眼。一瞬间,她错觉几乎要溺毙在这似水温柔中。
“记得你小时候最喜爱吃桑果,可又怕染红口舌,便只能眼馋其他师兄,”裴幼屏自袖中取出个小布袋,打开在了少女面前,“不知你如今是否还喜欢。”
苏挽棠怔了怔,回忆一股脑涌入心间……
看着局促不安的少女,裴幼屏柔声道:“能娶师妹为妻的人,定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
苏挽棠脸颊生痛,耳根通红,不觉朝后退去:“我……我没有你说得那样好……”
裴幼屏缓缓靠近:“是我配不上师妹。”
“不……不……”苏挽棠一边后退一边摇头,“我只将你看作兄长,你不要……不要对我……”
无奈一笑,裴幼屏停下了脚步:“你可以不接受我,但我对你……挽棠,你的要求实在太为难我了。”
苏挽棠倏然抬头,望见他苦涩神情,心中顿感愧疚:“抱歉,师兄……”
“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我年长于你,理当懂得成全,”视线留恋少女面容,裴幼屏举起手臂,然举至半空又落了回来,苦笑道,“我已向师父说明,请求他解除婚约。”
心猛地刺痛,苏挽棠颤声道:“爹答应了吗?”
裴幼屏笑得温温柔柔:“别担心,一切有师兄在,我会令师父点头的。”
苏挽棠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她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何这般疼痛?
将桑果重新递上前,裴幼屏轻声道:“师妹,你以后何时想吃,师兄一样会为你去摘。”
眼眶一热,苏挽棠垂下了头,匆匆自男子身边逃离而去。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伤心欲绝,竟是比得知余易的情意后更加失落……
待少女走远,裴幼屏将桑果尽数倒入了花圃中,他眼底波澜不兴,折下一枝淡黄花朵紧紧攥入掌心,而后松开,看花瓣一片片自指缝凋落。
不出所料,三日后,裴幼屏收到了一封信。信中寥寥数语,约他在三里外的波风岗会面。
裴幼屏随即将信烧毁,落座桌前,端起了茶杯,入口时才发觉茶水早已冰冷。放下杯子,手指摁着额角,他缓缓闭了眼:“疯子……”呓语自唇间泄露,待再睁开眼时,那黑白分明的眼瞳便覆了层薄冰。
站起身,裴幼屏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踱回桌旁,视线落在长剑之上,稍许犹豫后提入了掌心。
日落时分,裴幼屏赶到了相约之地,穿过密林,眼前是一处陡峭山坡,他一步步登了上去。
黑色长衫、黑纱斗笠,那人正于山坡悠闲踱步,察觉他后便一语不发迎了上前。
裴幼屏却在对方靠近时擦肩而过。
“两个月未见,你就与我生疏了。”暗哑的嗓音像老旧的桌椅发出的吱哑声,令人倍感压抑。
“此地只有你我,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呵,”轻快而愉悦的笑声透着几分天真,那人摘下斗笠,露出了犹如少年般秀美的面庞,再次开口,声音已与先前判若两人,“我很高兴你能来。”
夕阳西沉,四周景色被笼罩在了一片金红之中。
裴幼屏转身面向那人,道:“梅清,你清楚我不得不来的理由。”
“你在生气吗?”
“你认为我不该生气吗?”唇角一抿,裴幼屏目光犀利,道,“为何寄信给苏无蔚,透露余燕至是余景遥的儿子?说余景遥当年是冤枉的?你究竟想干什么!”
梅清笑容惫懒:“多少年了,还未尽兴?”
“我是为了实现姑姑所言最彻底的复仇。”
“复仇?”仿佛听闻了什么趣事,梅清低笑起来,笑声回荡荒凉的山坡甚是渗人。
半晌后,他止住笑意,摇了摇头:“仇恨已填不满你的yù_wàng。幼屏,你可曾回想起当初?”
“我所做一切不离初衷,你如今从中阻挠,对你又有何益处?”裴幼屏漠然地看着他,“余景遥一事虽已过十年,但若叫苏无蔚发现内藏隐情,你以为他会放任不管吗?”
梅清语调自若道:“想报仇的人是你,我不过你手底一颗棋子,即便圣天门追究起来,又与我何干呢?”
“你!”裴幼屏气恼道,“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你以为你逃得过?”
“大不了陪你一起淌水。”梅清微笑道。
裴幼屏转身沉声道:“你在威胁我?”
静静望那背影片刻,梅清自后拥住了他,柔声道:“若你我果真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又岂会认为我在威胁你?”
对如此亲密的行为,裴幼屏却毫无抵触:“梅清,答应我,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
唇似有若无地碰触他后颈肌肤,凉滑的触感令梅清眯起了眼:“你答应我的又几时兑现?”
沉默良久,裴幼屏淡淡道:“如今余燕至身在圣天门,贸然行事必会遭人疑窦。”
“让我替你杀了他,好吗?”
“若只要他死,当年落伽山我便不会叫你留他性命。”
梅清抬起眼帘:“定要如此大费周章吗?”
“此乃姑姑遗愿。”
轻笑一声,梅清松开了双臂:“是你的乐趣吧。”
目光幽幽暗暗,裴幼屏转身,掌心轻轻按住梅清肩头,道:“尘埃落定前希望你多些耐心,相信我,等待一切结束我们就回忘川。”
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