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禾由衷感激道:“多谢姐姐费心为我筹谋,嘉禾感激不尽。”
踏雪嗔道:“你同我客气什么,你我身世相仿,一样从云端跌入泥沼,又一同长大,我早已将你视作亲弟,自当襄助于你,今日若换作是我面临险境,你自然也会襄助于我,是也不是?”
沈嘉禾郑重道:“是。”
踏雪这才笑道:“王妃午憩怕是快要醒了,我得走了,你也忙去罢。”
沈嘉禾道:“姐姐慢走。”
踏雪走后,沈嘉禾寻了一处凉亭坐下。
仲春时节,后花园中姹紫嫣红开遍,蜂飞蝶舞,甚是热闹。
沈嘉禾却无心欣赏,皱眉思索着踏雪方才所言,不由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沈嘉禾原也是名门之后。
他的父亲是兵部侍郎沈铎,朝中二品大员,他的母亲许静姝,是名动天下的京城第一美人。
沈嘉禾继承了母亲的容貌,粉雕玉琢,精致如仙童,是全家人的心肝宝贝,唯独被父亲不喜。父亲出身军旅,自然希望儿子能生得威武雄壮些,可沈嘉禾不仅容貌秀美,又因着是早产儿,几乎是被汤药喂养长大,身子也十分孱弱,连马步都扎不稳,令父亲十分失望。沈嘉禾虽不是学武的材料,却极聪慧,三岁便已识字,四岁就能把一篇诘屈聱牙的文章一字不差的背诵下来,五岁时已能过目不忘。
六岁那年,父亲因党争获罪,沈家一朝倾覆,一家老小没入奴籍。
沈嘉禾原本是被发配进宫净身为监的,却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遇到了裴懿。
彼时正值隆冬,刚下过一场大雪,六岁的裴懿和几个年纪相仿的皇子、公主在宫殿前的空地上堆雪人玩儿。
沈嘉禾和十几个稚童被两个太监领着路过,遇到皇子、公主自然是要行礼的,下跪时,沈嘉禾出于好奇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却正好落在了裴懿身上,甚至与他短暂的四目相对。沈嘉禾慌忙低下头去,在雪地上磕了个头,然后起身,继续前行。
“站住!”裴懿突然道。
领路的太监和十几名稚童齐齐站定。
“世子殿下,有何吩咐?”领路太监满脸堆着笑问道。
裴懿径直走到沈嘉禾身前,伸手握住了他细瘦的手腕,斩钉截铁道:“这个人我要了。”
沈嘉禾讶然抬头,看向眼前锦衣华服的世子殿下。
裴懿冲着他笑了下,道:“你长得可真好看,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好看。”
沈嘉禾低下头去,视线落在裴懿握在他手腕上的那只手上,心想:这个人的手心可真暖和啊。
领路太监笑道:“世子殿下,他是没入宫的罪奴,没有皇上谕旨亲赦,他……”
裴懿打断他:“那我就跟皇上要去。”说完,他拽着沈嘉禾就走。
领路太监在后面急呼:“世子殿下!世子殿下!”
裴懿全然不理,拖着沈嘉禾径直向前走。
裴懿果然带着他来到了御前,逍遥王裴慕炎也在。
沈嘉禾的额头贴着冰凉的地砖匍匐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他听见裴懿脆声道:“皇上,你可不可以把这个罪奴赏给我?”
裴慕炎立即斥道:“懿儿,休要放肆!”
昭文帝贺兰绍却笑问:“你且说说,你要个罪奴做什么?”
裴懿道:“他生得标致,我要把他挂在墙上当画看。”
闻言,贺兰绍哈哈大笑,笑毕,沉声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沈嘉禾知道,这句话是冲着自己说的。
他惶惶不安,缓缓抬起头来,却不敢直视龙颜,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石阶上。
只听贺兰绍说道:“果然生得极标致,再长几年想必更加瞩目,懿儿眼光甚好。”
裴慕炎忙道:“陛下,小儿无赖,恳请陛下不要怪罪。”
贺兰绍笑道:“区区一个罪奴而已,赏给懿儿把玩又有什么打紧,就当是朕送给懿儿的生辰贺礼吧。”
裴懿喜不自胜,跪下叩首谢恩:“谢陛下赏赐!”
沈嘉禾的命运再次被扭转。
三天后,他随裴懿一起,踏上了去往逍遥王府的路程。
逍遥王府位于夏国北境的丰泽城,镇守一方,威名赫赫。
王府气派恢宏,比之皇宫亦无多少逊色。
裴懿并没有真的把沈嘉禾挂到墙上当画看,而是让他做了自己的贴身书童。
虽是书童,沈嘉禾却几乎担负起了裴懿的衣食起居。
因着裴慕炎对裴懿管教甚是严苛,不希望儿子自小沉溺在脂粉堆里失了锐气,所以裴懿身边自幼便没有侍女,伺候他的全是男子,而自从有了沈嘉禾之后,裴懿便不让别人近身伺候了,因为别人都不如沈嘉禾养眼。沈嘉禾把裴懿视作救命恩人,所以伺候地十分尽心尽力。可他没想到,裴懿越长大越无赖,直到十五岁那年夏天,裴懿把他拖上床强要了他,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沈嘉禾反抗过,但被裴懿镇压了。
沈嘉禾也逃跑过,但还没跑出丰泽城就被裴懿抓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