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莲池时,忽听有人唤道:“魏公子,请留步。”
循声看去,便见一个绿衣侍女朝他走来,他一眼便认出,正是那日公羊素筠落水时呼救的那名侍女。
述芝走到近前,道:“魏公子,世子妃遣我来请您过去叙一叙话。”
魏衍勾唇一笑,道:“请姑娘带路。”
述芝带着魏衍直接到了公羊素筠居住的院子里。
公羊素筠已遣述芝守株待兔多日,骤然听到下人通报,又惊又喜,急忙对镜整理一番仪容,快步出去,便见一个年轻男子立于堂中,身姿挺拔,英俊不凡,心下立时怦然,又唯恐失仪,忙颔首低眉,柔声道:“素筠见过恩公。”
魏衍笑道:“世子妃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世子妃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公羊素筠道:“救命之恩大过天,素筠片刻不敢忘,今日请魏公子过来,别无他事,只是想问一问魏公子,有没有什么素筠能帮上忙的地方,好还上一些恩情。”
魏衍心思一转,道:“我眼下确遇到一件难事,如果世子妃愿意援手,想必能顺利解决。”
公羊素筠面上一喜,道:“魏公子但说无妨。”
魏衍道:“可我现在正有一件急事要同世子殿下商议,不如我改日再同世子妃详谈,如何?”
公羊素筠道:“素筠随时恭候。”
魏衍道:“那我便先走一步了。”
魏衍走后,公羊素筠回到房间,尚觉得脸红心跳。
述芝瞧她模样,欲言又止半晌,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
“嘉禾受伤了?!”裴懿心下一惊,又觉得自己显得太过关切,咳嗽一声,语声冷淡道:“伤得重么?”
魏衍道:“伤到了头,昏迷不醒。”
裴懿皱眉道:“怎么伤的?”
魏衍将薛炼信中所言简要复述一遍,裴懿听完,冷声道:“你这属下办事也忒不利了。”
“我会处罚他。”魏衍顿了顿,道:“但眼下沈嘉禾不能承受舟车劳顿,必须卧床静养,恐怕暂时回不了浔阳了。”
可裴懿没有耐心再等下去。
沈嘉禾不能来,他便去找他。
裴懿问:“他们现在停留在何处?”
魏衍道:“宣城。怎么,你要亲自去找他?”
裴懿道:“不行么?”
魏衍沉默片刻,道:“你该明白,你现在不能离开浔阳半步。”
裴懿道:“只要你肯帮我,我就能。”
魏衍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裴懿将心中计策说与他听,听罢,魏衍笑道:“此计可行。”
*
是夜,裴懿参加太子府夜宴。
依旧还是那些太-子-党,不过这次多了一个叶嘉泽。
虽是夜里,叶嘉泽却仍旧戴着那副精致的黄金面具,一个人默默地坐着自斟自饮,高傲又冷清。
酒过三巡,舞姬们纷纷退下,却听荆默庵笑道:“太子殿下,北岚人能歌善舞世人皆知,何不请叶小王爷来一段歌舞助助兴?”
话音方落,附和之声频起。
贺兰骏看着叶嘉泽,道:“叶表弟,你可愿意?”
叶嘉泽道:“我能说不愿意么?”
贺兰骏的脸色立时便有些难看,却听坐在叶嘉泽旁边的裴懿忽然道:“叶小王爷可会弹琴?”
叶嘉泽一愣,道:“会。”
裴懿看向坐于首位的贺兰骏,道:“太子殿下,不如请叶小王爷抚琴,臣来舞剑,以娱殿下及诸位视听,如何?”
贺兰骏笑道:“这个主意甚好。来人,拿琴来!”
一把凤尾琴置于几案之上,叶嘉泽抬手,轻拨琴弦,听琴音清越,不由赞道:“好琴。”他看向裴懿,轻轻颔首,示意可以开始了,然后轻拢慢捻,一首时而舒缓时而激昂的《念奴娇》便回荡在厅堂之上。
裴懿合着琴声舞动长剑,剑锋上冷光隐现,从观者眼底闪过。
一曲罢,裴懿收剑,竟有些气喘吁吁。
贺兰骏率先鼓掌,余者跟随,裴懿躬身向贺兰骏行礼,笑道:“献丑了,太子殿下莫要见笑。”
“舞得甚好,琴也弹得很是动听。”贺兰骏笑道:“裴卿辛苦了,快落座吧。”
裴懿回座,谁知还未坐下,竟忽然直直栽倒下去,砸在酒案上,呼啦一阵杂响,将坐在他两侧的贺兰骦和叶嘉泽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贺兰骏站起来,急声道:“九弟,你快看看!”
贺兰骦正要上前,忽听叶嘉泽厉声喝道:“都别靠近他!他生了疠风[注]!”
闻言,满座哗然,纷纷退避三舍。
“疠风?!”贺兰骏惊道:“你、你怎知他生了疠风?”
叶嘉泽冷静道:“太子殿下应该知道,北岚都城鹿临在三年前曾发过一场疫病,致死百姓近万人,连王公贵族也不能幸免,那疫病便是疠风。生疠风者,皮肤上会起红斑……”
贺兰骏却无心再听,打断他道:“快快快!来人将他抬回逍遥王府去!”
却无人敢上前。
叶嘉泽沉声唤道:“玉楼,过来帮我。”
一直侍立在侧的祝玉楼急忙上前,帮着叶嘉泽将裴懿抬走,却听贺兰骏仍在身后叫嚣:“将裴懿方才用过的一应器物全部扔了烧了!众卿随我速速离开这里!”
叶嘉泽冷笑,心中暗嘲:一帮贪生怕死的无胆鼠辈。
出了太子府,上了马车,裴懿睁眼起身,理了理凌乱的衣袍,笑道:“多谢小王爷出手相助,裴某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