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朗也不再废话,扬手一挥,道:“一个抓活的,另一个就地斩杀!”
话音方落,便从他身后冲上来七八个彪形大汉,将薛炼和沈嘉禾团团围住。
薛炼将沈嘉禾护在身后,道:“躲在我身后,我会保护你。”
沈嘉禾看着薛炼刀锋般锐利的侧脸,道:“好。”
薛炼率先出击,一刀削掉了第一个冲过来的那人的脑袋,鲜血喷了旁边人一脸,将在场众人吓了一跳,包括沈嘉禾。此时的薛炼,周身杀气冲天,阴森似索命厉鬼,令人望而生畏。他手中的刀,刀刀见血,鲜血四溅,酒楼转眼之间成了修罗场。对方知道沈嘉禾是他的弱点,便集中全力围攻他,只余下一人去抓沈嘉禾,薛炼一刀将那人劈杀,而就在这眨眼之间却给了对方可乘之机,右肩狠狠中了一刀,手腕一震,手中的刀骤然脱落。没有了武器,再战下去便只有死路一条,薛炼当机立断,抱起沈嘉禾破窗而逃。对方穷追不舍,薛炼的手臂不停流血,鲜血滴了一路,无形中为对方引路,令薛炼无处遁逃。
薛炼在一条长巷停下来,嘶声对沈嘉禾道:“你先走,我断后。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我会去找你。”
沈嘉禾稍一犹豫,用力点头,道:“你一定要活着来找我。”
薛炼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沈嘉禾的眉心,沉声道:“快走!”
追兵马上就到,容不得沈嘉禾再犹豫,他握了握薛炼沾满鲜血的手,转身迅速离开。
薛炼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然后回过身,从道旁捡起一根竹竿握在手中,岿然立于道路中央。
风卷起他的长发与衣袂,鲜血滴答落下。
薛炼想,他这一生恐怕就要止步于此了。但他很开心。最后这些天,是他卑微如尘土的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虽然短暂,却足以偿还他这辈子所经受的全部苦难。但愿下辈子他能托生在一个好人家,平安顺遂地过一生,如果还能遇到沈嘉禾,那便再好不过了。
追兵已近在眼前,咆哮着冲过来。
薛炼大喝一声,迎面杀过去。
*
沈嘉禾拼命向前跑,跌跌撞撞地竟让他顺利跑回了船上,他立即让船夫开船。
船夫见他满手鲜血,也不问薛炼去了何处,立即扬帆起航。
刚驶离鄄城没多久,瓢泼大雨忽然从天而降。
沈嘉禾望着漆黑如墨的水面发了半晌呆,猛地起身从船舱出来,对船夫道:“张大哥,我们回鄄城去罢!”
船夫也觉得在这等恶劣天气出行实在不安全,于是立即返航,回到鄄城,抛锚登岸。
沈嘉禾道:“张大哥,如果天黑之前我还没回来,你便不必等我,自行离去罢。”
不等船夫说话,他便冲进了雨里,转眼便不见人影。
沈嘉禾凭着记忆回到了与薛炼分别的那条长巷。
他不敢呼喊薛炼的名字,生怕引来程朗那帮人,只得默默地搜寻,最终在一家院落的后门处找到了薛炼。
薛炼靠墙坐在地上,双手垂落身侧,低垂着头,双目紧闭,大雨冲刷着他的身体,身下血水横流。
“薛炼,薛炼……”沈嘉禾不敢碰他的身体,生怕碰到他的伤口,只是一声又一声地唤着他的名字,“你醒一醒,薛炼……”
然而薛炼毫无反应。
沈嘉禾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虽然微弱,却还有一息尚存。沈嘉禾激动地差点儿落下泪来,忙蹲到薛炼身前,拿起他的双手搭在自己肩上,作势要将薛炼背到背上,却忽听到薛炼闷哼一声,紧接着虚弱地道:“嘉禾,是你么?”
沈嘉禾急忙小心翼翼地放开他,回身看着他道:“是我。你先别说话,我马上带你去看大夫,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薛炼却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勾起嘴角扯出一个微弱的笑来,气若游丝道:“你竟然……回来找我了,你竟然……”
“你别说话!”沈嘉禾蓦地哽咽,带着哭腔道:“我带你去找大夫,我会救你……”
眼泪混着雨水流下来,模糊了沈嘉禾的视线。
“你为我……掉眼泪了。”薛炼看着他,缓缓道:“我既希望你为我伤心落泪,又不忍看你伤心落泪,因为我现在……连为你擦眼泪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嘉禾抹了一把脸,道:“你听我的话,不要再说话了……”
薛炼却轻轻地打断他:“嘉禾,我活不成了,我心里清楚。”
沈嘉禾心中一痛,刚忍住的眼泪又夺眶而出。
薛炼道:“你离我近一点,我看不清你的脸。”
沈嘉禾便离他近一点,抬手拨开黏在他脸上的乱发,擦掉他唇边的血迹。
薛炼却猛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往外吐血,沈嘉禾急忙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鲜血很快染红了他的袖子,他没用地哭出声来。待薛炼渐渐平复下来,他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去握住沈嘉禾的手,嘶声道:“你……你其实……根本没有失忆,对么?”
沈嘉禾沉默片刻,微微点头。
薛炼继续道:“我不怪你,我反而要……要感谢你,感谢你……假装失忆,陪我度过一段……如此美好的时光。”
沈嘉禾心中剧痛。
其实,在昏迷的第五天,沈嘉禾苏醒了片刻,恰好听到大夫说他有可能会失忆,之后便再次陷入昏睡,但神识尚在,能感觉到薛炼对他做的那些事,听到薛炼对他说的那些话,故而当真正苏醒时,他便假装失忆。他原本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