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奉两代君主的老太监刘庚两步到他近前,道:“皇上,奴才就在您跟前儿呢。”
裴懿道:“你快去将魏衍给我叫回来!”
刘庚答应一声,急忙去了。
裴懿转身,缓步回到御案后坐下,表情变幻莫测。
季念许在旁看着,道:“裴爹爹,沈爹爹找到了,你不打算将他带回来么?”
“不,我不能将他带回来,”裴懿低声道,“我不能再将他关进笼子里,我要让他自由自在地活在这世上。”
季念许心头一震。
他蓦地跪到裴懿脚边,将手放在他膝头上,仰脸望着他,眼泛泪光,道:“裴爹爹,我也不想住在笼子里,求你放我出去罢,放我去找沈爹爹,好不好?”
裴懿微微摇头,道:“不,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待时机成熟了,我带你一起离开这里,去找他……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去见他一面……”
正说着,刘庚带着魏衍回来了。
裴懿低声对季念许道:“你先下去。”
季念许起身,快步出了御书房。
他高兴极了,他已经许久不曾如此高兴过了。
他在脑海中勾勒沈嘉禾的模样,想象着将来重逢的情景,忍不住笑出声来,却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
第二天,宫里突然传出皇上抱恙,由丞相暂代朝政的消息。
景吾贴着人-皮-面-具躺在龙床上假扮抱恙的皇上,接受着太医的诊治、太后的关心、各宫嫔妃的嘘寒问暖,觉得这差事真是越来越难干了。
而此时此刻,真正的裴懿正策马飞驰在路上,怀着满心热望与忐忑。
白头村离浔阳并不远。
裴懿两个日夜没合眼,在第三天的清晨抵达了目的地。
秋日的朝阳不似春日那般恹缩,也不似夏日那般热烈,温度与光线皆恰到好处。
裴懿坐在马上,沐浴在秋日初升的朝阳里,望着远处还未醒来的村庄,却不敢再靠近一步。
但他漂泊多年的心已然寻到了归宿,便是这里,这个不足百户人家的小村庄。——不,不是这座村庄,而是住在这座村庄里的那个人。
裴懿兀自无声地笑起来。
当远处的村庄升起第一缕炊烟的时候,裴懿调转马头,离开这里。
他去到十里外的白头镇,寻一家客栈,要一间上房,倒头便睡。
这一觉便睡到黄昏日暮。
他已经许多年没有睡过如此香甜安稳的觉,只觉神清气爽。
一想起寻觅多年的人就在十里之外触手可及的地方,更是满心欢喜。
忽然想起敲门声。
“主人,”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属下翳风。”
裴懿道:“进来罢。”
翳风推门进来,反手关门,走到裴懿跟前跪下,道:“参见皇上。”
裴懿道:“起来说话。”
翳风拜谢起身。
“他、他好么?”
“他很好。”
“现住何处?”
“当年季家的房子被大火烧成了废墟,他请人在这片废墟上新建了一座房子,同以前季家的房子一般无二。”
“他在白头村住了多久?”
“今年春天来的,不足半年。”
“可有查到他之前藏身何处?”
“属下无能,还未查到。”
裴懿沉默片刻,道:“从今往后,你便留在白头村暗中保护他,千万不能让他察觉到你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