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四下张望了下,确定没人在附近,才继续开口:“你知道,我演技一直不行。但是现在当红的,演技过关的也没几个啊!偏偏大家都指着我骂,每次出个什么电视剧,不是被刷一两分甚至0分,就是长篇大论的通稿踩我不敬业。我又不滥用替身,又不乱抠图,除了片酬高点,有什么问题啊?我最近的一部电视剧,屎都被人踩出来了,明明就没几个人看,那些营销号还非要用黑我来赚人气……再这么下去,我就要没戏拍了,谁还敢请我啊!”他说着,又特骄傲地补充了一句,“我可是很贵的!”
“唉,要是你在就好了。我自己一个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办,经纪人像个傻逼一样,公司净忙着榨干我的剩余价值,哪里管我能不能一直红下去啊……这都九月了,我今年的任务还差五成,完成不了就要用自己的钱填上,我哪有那么多钱啊,真要我赔,我恐怕得把白桂园的房子卖了。我本来想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再接个高片酬的电视剧,明年再重新学习转型。但几天前,居然有个超级名导找我,这个导演你也认识,就是那个拿过很多国外大奖的孔丹。跟着他拍戏我肯定能学到很多,说不定还有机会拿奖。只要拿了奖,就能把那帮黑子的嘴堵上了!可这电影的片酬真的低,而且光读个剧本就要两个月,拍电影整个周期居然有半年,还是全封闭式的……我要接了,那房子基本上就保不住了啊。”
雨渐渐停了,邵明唉声叹气地说了半天,突然一个激灵,说:“要不这样,你帮我做决定吧!”他拿出打火机,“现在下着雨,我洒你灵台上的酒,也是给你喝的,我现在就把火点上面,如果点燃了,就是你接受了我的酒,还原谅我了,还让我接这个戏;如果点不燃,就是你仍然怪我,我以后也不来拜祭你了,免得你看了我不高兴,我还是继续拍电视剧,明年就不跟公司签那狗屁合同干脆单飞算了。反正横竖都是死,早单干说不定还能挣出一线生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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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丹的新片《吴越深处》早在去年就开始宣传。对演员一通海选下来,大胆用了不少新人,惟独男主角迟迟未决。到今年八月份,孔丹怀着试一试的心情问了下邵明。他的外形条件,几乎可以说是为这男主量身定做。但邵明向来只接短平快的高片酬电视电影,孔丹也没想着他会真答应。谁知这邵明纠结了一个星期,还真应下了。
他听说这邵明对月口头约定向来转眼就踩,名气大架子也大,于是他火速带着合同和剧本上门,顶一张冷脸、口气颇为不悦地说:“我可不会因为你名气大,就随便你演。我跟你说,签了这合同,就是上了我这贼船。这两个月揣摩剧本、六个月的拍摄时间,你必须全听我的。”丑话先说,也免得日后不好把控。
没想到这邵明一脸破釜沉舟慷慨就义的表情,最后竟然冒出一句:“我要拿奖,就全靠你了!”
孔丹哭笑不得,他有信心让自己的电影拿奖,可没信心让这位表演天赋为负的邵大明星拿奖啊。
《吴越深处》其实是部女主戏,讲的民国宗室老宅的一段真实故事。
1917年,杭州望族赵氏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血案。这家人在一个月内,接连死了七口人。后来赵氏幺女的未婚夫、留洋归来的耿孟奇竟发现,凶手就是他的未婚妻赵招娣。纠结之下,耿孟奇将招娣送去了警局,却不料革命爆发,监狱都被攻陷,招娣由此失踪。
这故事以赵招娣在赵氏老宅被虐待长大形成的阴暗内心为通调,充斥着愚昧无知与歇斯底里的封建余响,唯有同耿孟奇的爱情乃是全片唯一温暖。如复写此时的作者言,犹如暗夜开放的昙花,匆匆一现,转瞬凋零。
所以,拍摄选址布景显得十分重要。这处地方既要精致雕琢,体现一个封建宗室制度发展到极致的辉煌与磅礴,又要腐朽阴沉,与女主内心映衬,逼出一个时代落幕前的最后疯狂。
孔丹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么一处真实的老宅。宅子是苏州一个老村落的望族留下的,格局陈设保留得都非常完整。后来这族群不知什么原因衰败了,周围尽是荒山,惟独这宅子成了文物局的保护单位。孔丹托了很多关系,好不容易得到租赁半年的权限,干脆就将这宅子的房间都用起来,让演员们一个个都住在这里,也方便随时补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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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十月,道具组先去了。等到演员摄像都赶到那老宅的时候,大家看道具整整齐齐摞在一边,惟独没见那组人。当时孔丹就打了几个电话,见没人接,干脆让大家自行找房间先住着。
这宅子陷在深山里,邵明一脚踏进,就觉得嗖嗖凉意袭身。大白天的,也没见有阳光。他拖着行李箱,循着房廊绕了一圈。最后选了间面对天井的房间。正要进屋,木楼咚咚咚地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一个长得灵动乖巧的女人带着行李小跑过来,拉起他的手,激动地说:“邵明!终于见到你真人了,你可比镜头上帅多了!”
邵明一听,嘴角翘得老高了。“这位美女,你长得这么可爱,让我猜猜,你演的谁……”他拇指托着下巴,假装思考,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一定是演赵子娣!这剧本里,又善良又可爱的,只能是子娣了。”说着头一低,两人只剩十厘米的距离,邵明伸手撩开她掉落额前的几缕头发。
女人笑得心花怒放:“这都被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