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是在丞相府有过几面之缘,我未曾骗你…”顾青盏为陆萦拭了拭眼角的泪,柔声道,“阿萦,相信我好吗?”
顾青盏自幼随着楚钰在三晋会长大,在丞相府与楚钰确实只是几面之缘,也不算是撒谎,可陆萦又岂是这么容易便能含混过去的?其实她心中已然有数。
陆萦深吸一口气,问出了一个自己最不想问,却又酝酿已久的问题,“那我母亲同三晋会…是什么关系……”
顾青盏一时沉默了,还未来得及想着如何解释,就听得陆萦又道,“…我母亲…是三晋会的人,对不对?”
这么多年的线索收集,陆萦心思又极其细腻,她循着这些蛛丝马迹,早已有了推论,再加上顾青盏同母亲的这层关系,她早已怀疑…母亲的身份。
“是不是?阿盏…你告诉我,是不是?!”
她的双眼已是通红,遍布了血丝,顾青盏心疼得紧,“阿萦,你别这样……”
“是还是不是?!”陆萦执着于最后一个答案,可顾青盏的反应无疑早就是默认的了。
“是。”
鼻头一酸,陆萦泪如雨下,尽管在心中设想过千万遍,可是在顾青盏嘴中听到“是”字时,她还是被击溃了,就像是一场巨大的颠覆,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竟是骗她最深的人,“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
她不愿相信,在她心中,母亲便是全天下女子的典范,那般知书达理,蕙质兰心,和杀人如麻的三晋会怎会有半分关系。
顾青盏又何尝不心酸,出身三晋会又岂是她们能选的,她们从一出生就没有退路,就似魔鬼一般的存在,让世间人厌恶与惧怕。
陆萦身子本来就虚,一时急火攻心,更是站不稳脚跟。
“阿萦——”顾青盏扶住她,坐在一旁的座椅之上,“先生很爱陆将军,也很爱你,她是一个好母亲……如果不是楚先生,六岁那年…或许我就该死了吧,先生待我极好,否则我也活不到今日,也遇不见你。”
陆萦伏在一旁的桌子上,手里紧拽着母亲遗留的那块手帕,血迹书写的三晋会标记,终于真相大白。
顾青盏半弯下腰,为她擦着脸上的一片泪痕,或许此时什么都不说才是正确的,她迟早要知道真相,也迟早要接受真相。
“阿盏……”陆萦将头埋进顾青盏的颈间,在伤心脆弱的时候,她太缺这样一个拥抱,想全身心的依靠。
第62章 愿白首(六)
陆萦双眼红肿如核桃一般, 她好久都没似这样痛快哭过了,一路上,顾青盏牵着她的手, 她便默默跟随着, 再回到后苑时,已是下半夜。
母亲是三晋会的人,顾青盏也是三晋会的人, 那一切疑云便有了解释,其实陆萦早已猜到过,只是从未有机会证实, 而她心底也害怕去证实。
丫鬟们送来了热水, 顾青盏接过丫鬟手中的手帕,示意她们退下。
陆萦依旧是不言不语, 木木坐在梳妆镜前, 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就像是丢了魂一般。顾青盏明白, 接受这一切自然是需要时间的, 她默默将手帕浸湿在温水中, 又拧干, 弯着腰, 轻轻替陆萦擦着脸上的泪痕。
“阿盏——”陆萦忽然握住顾青盏的手,不让她继续擦下去, “我想知道三晋会的事, 还有我母亲的死……”
顾青盏握着手帕的手一同脸上的表情, 霎时僵了,“阿萦,别再调查三晋会了,若先生有知,定不想看到你这样……三晋会想杀一个人,从来……”
“从来……从来不需要理由。”说着,顾青盏身上的气力一点点散去,就连一块小小的手帕也攥不紧了,直直掉在地板上,她眼前的陆萦化作无数个幻影。
“阿盏,你怎么了?”陆萦注意到她面色的变化,气色变得极差。
晕眩的感觉越来越严重,顾青盏立即转过身,霎时天旋地转,脚下虚空,她知定是旧疾又要发作了,“没事,我…我去沐浴,有些累了……”
说罢,顾青盏使劲浑身气力朝浴房走去,她不能让陆萦再度看到她最狼狈的一面,绝对不可以。
“阿盏?”
“我没事,你早些休息。”
顾青盏步伐有些慌乱,就像喝醉了似的,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逃离陆萦眼底,她跌跌撞撞推开浴房的门,又转身将门栓锁上,此时早已是满额冷汗。
忍住,忍住……顾青盏紧攥着自己的裙角,冲向浴房最偏僻的那一隅,顺着墙角,缓缓滑坐在地上,她浑身都在颤抖,抑制不住的颤抖,为了不发出一点叮咛,她死死咬着下唇,咬得鲜血直流也不曾发出一点声响。
卷起衣袖,她腕间经脉又开始一点一点变成暗褐,她无声挣扎在痛苦的边缘,这里不是郑宫,没有墨丸,这里也不是云修山,没有玉蚕,一切的苦楚都只能由她自己来承担,她也不知自己能承担到几时。
趁着自己还有一丝清醒,顾青盏从袖间掏出一把短刃,对着自己跳动的脉搏,用力割了下去,暗红的血液涌出,她气若游丝地倚在墙角,斜眼看着整只手都置于血泊之中。
“顾青盏,你这又是何苦……”她喃喃自言自语,笑着哭得泪流满面,她这般人不似人、鬼不似鬼地回到陆萦身边又是何苦,明知道自己这一生注定是个悲剧,可为何还是放不下私欲。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顾青盏握着那柄短刃,是不是该挑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