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逾赞道:“好刀!‘烛九阴’果然是一把好刀。只是阁下为何在此?”他仰头扬唇,又转了一重意思:“然而小宗师之会,阁下若不在此,岂不令此会黯然失色。久仰大名,谈首座。”
来人正是北汉国师首徒,磨剑堂戒律首座谈崖刀。谈崖刀静观刀光道:“我来锦京一行奉师命看我那三师弟、四师弟,本无其他。不怕乐岛主见笑,我师尊门下不似你们中原讲什么同门之谊,我是可以坐视他们去死的。但是临行前,我去见了我那师妹……”
他声调微觉怪异,是不常说汉话所致,语气却一如闲话。乐逾于此时笑道:“她近况如何?”谈崖刀终于抬头看他,道:“她一力承担罪责,被师尊罚去面壁了。少则三年,多则五年,重见天日之时剑术想必更加精进。与乐岛主一论剑中之意,她受益匪浅。我很羡慕,若是乐岛主习刀该多好。”
乐逾道:“我学剑二十二年,此时就是想改弦更张也来不及了。更何况,纵我习剑,谈首座难道会放弃与我一战?”
谈崖刀道:“不会。”这两个字言出如山,他仍旧如闲话一般置身事外道:“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抢先与你一战?你剑术高超,可惜真气不足。更夜园中你要救的除了延秦公主还有静城王,可除我以外等着与你较量的就有三个小宗师。我怕来晚了,你就是个死人。”
乐逾忽然笑了起来,震得这二人所在小亭檐上的琉璃瓦都在颤动,剑尖一抖,道:“趁我现在还没死,既然没死,就当与君一战!”
谈崖刀望过剑,又望向他,道:“好!”却也不知是在说剑还是说人。
那笑声传到与“梅岭藏艳”遥遥相对的一座高台,高台在柳堤尽头杨柳之中,四角各六共二十四盏琉璃灯照得恍如白昼,便是那一路灯笼引来的地方。此处名为“柳浪闻啼”,为园内最高处。宴非好宴,傀儡婢侍奉在侧,席内有三人,岑暮寒立在冒名顶替公主的聂飞鸾身后。听得那笑声在晚间细雨中隐约传来,聂飞鸾眺望台外绿柳湖色,娇躯一颤,闻人照花面露怅然之色,岑暮寒眼中微动,莫冶潜却将那酒杯一放,叮地一声轻响,轻蔑笑道:“垂死挣扎,自不量力!”
他看很欣赏聂飞鸾痛苦神态,刻意说给她听,道:“闻人公子,你可知今日这小宗师之会是怎么个会,与会者究竟所为何来?”
闻人照花淡淡道:“我希望我不要知道。”心中道:好过如今,为虎作伥,可怜可叹。莫冶潜眯起深眸,快意地道:“人皆以为小宗师之会是为延秦公主。”他看着聂飞鸾失色的脸庞,缓声道:“当然为公主而来的不乏其人,但更多的人,是为一剑逼退磨剑堂的‘凌渊’而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凌渊’奇军突起败瑶光姬,成为当今天下江湖风头最强劲的人物,这就是盛名之累。就像当年春雨阁主人盛赞我那师姐为小宗师中第一人,他春雨阁与我磨剑堂素有仇怨,你当他真是好意么?担了这个名头,就是小宗师中众矢之的,春雨阁主好一招借刀杀人,好玲珑的心思!而今,她这个第一人居然在‘凌渊’面前认输……”
莫冶潜屈指扣桌道:“我那师姐内力精深,‘小宗师内第一人’之称名副其实,所以多年来想向她挑战的小宗师都掂量着以免送了命去。而他乐岛主,瑶光姬与他只拼剑意不动内力,肯定是因为他内力远不及瑶光姬,如此一来,他在小宗师中的排名大大值得商榷,声名远高于实力,有意挑战斩杀他的小宗师不知凡几……”语及此,畅快得要大笑,以那缺了两指戴着掐花丝绢指套的手拍桌,最后却成咬牙切齿道:“我实在想目睹,我实在很想亲眼目睹!”
第24章
这数人坐在柳浪闻啼高台上,但听梅岭藏艳处刀鸣剑啸,战意滔天。“烛九阴”与“颀颀”俱是一时无两的利器,刀剑通人意,两相争斗,自柳浪高台望去遥遥可见梅岭藏艳亭上光华震动,在暮色之中如水波晃动。
那烛九阴长二尺八寸,宽三指,是一柄直脊刀,由谈崖刀使来,刀刃光辉如臂使指寸寸吐出,真如在幽暗室内举烛而照一般。谈崖刀出自北汉磨剑堂,国师门下剑数瑶光姬,刀推谈首座,皆是一心向武,走无心之道,唯将己心铸造为精钢百炼刀剑之心的武者。
谈崖刀招式凌厉,行迹轻飘,吟啸道:“你与瑶光论剑,有情剑已胜无情剑,我便拭目以待今夜有情剑又能否胜失意刀!”黑袍衣袖一鼓,刀身一弹,激射出五道劲气。
乐逾已知要避,却被真气不足限制,身动跟不上意动,兵刃相接,烛九阴上灌注的强劲内力反自颀颀窜入经脉,弹指间肩上已被劲气弹伤,鲜血溅出,伤及筋骨,他自离岛以来还未受过这样的伤,如断线风筝滑亭顶。
这二人斗得难分难解,那柳堤上不知何时来了两个年轻男子,一个靠柳树卧倒,细雨夜色中褐衫皆湿,满身泥尘,酩酊大醉满面通红,另一个却盘膝坐在柳枝上,在那如烟如雾随风摆动的柳条上安坐如席,竟是昔日“文圣”何太息独创的身法“踏莎行”。
他年不过二十三、四,一身月白近白的儒服宽袍大袖,披发不理,身姿清瘦,面目俊美,怀抱古琴,别有一种狂放倜傥之气。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