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三人都笑了,屋内一时间洋溢着轻松愉快的气氛。
张灯四下走着,看到了走廊尽头有一扇微掩的小门。要是在平时,他肯定不会去看,谁知道门后有什么。
但这回,他知道黄云飞家里很安全,便不会怕。与此同时,他有一种预感,似乎门后立着一位旧友,一点念想,一段与他有千丝万缕联系的过去或是未来。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门前,推开门,开了灯。
这是一间小室,放有许多玻璃罩,里面有千奇百怪,或旧或新的物件,还有几本古书。
正中,放着一柄长戟。
第三十三回 火树银华(四)
靠墙边的区域,用红带围了起来。一柄斑驳的长戟正立在其中。
打开门后,那种感觉顿时消散了。张灯四下看了看,都是些看起来灰扑扑的玩意儿,他的注意力很快就又回到了长戟上。
长戟像是用钢打的,又像是用铁铸的,他辨识不清。
只是它好像在冥冥中在向张灯靠近,给他一种“见过”的错觉。
许多人有过这样的经历:走在街边市集,本无意购物,却在闲庭信步时发现了一样东西。可能对他们的生活是不必要的,比如玉佩,金银饰品,佩刀,乐器,衣物。
可那个瞬间他们就觉得这样东西理当属于自己,不能让别人带走。于是便掏倒口袋,将手里的钱财全数拿出,有时候不够还需要去取去借,总算拿到了这一物件。
日夜摩挲,朝夕相对,有爱好的自然是舞枪弄剑,学习弹唱去了,玉佩等饰品就放在身边,逐渐就是一辈子。
这是一种缘分,器物和主人的缘分。可能是上辈子的ròu_tǐ记忆让人一瞬间辨识出了器物的独到,与之惺惺相惜,融为一体。
张灯此时就是这样的感觉。
长戟上青斑累累,花纹模模糊糊,他走过去仔细端详,只觉得还不够,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他把长戟从架子上拿起,惊讶地发现这戟只是略略发重,并不难提起。他看了看周围,用双臂左右环了环,耍了个枪花。
他也惊讶了,觉得手感很好。
“小兄弟,你要……诶?”黄云飞推门进来,正好看到张灯握着长戟比划着。
张灯被吓得个半死,手一松,长戟“咣当”一声掉到了地板上,地动山摇。
他头都不敢抬,直愣愣地盯着地上的长戟。料想黄老头的神情一定是青黄交加,非常不好看的,张灯内心拼命打鼓。
“小兄弟,你叫什么?”黄云飞的声音却出人意料地平静,他走了过来。
“张灯。”罪魁祸首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就是张灯?我记起来了,你是给周悠做事的吧。手伸出来我看看。”
张灯便老老实实地将手递了过去。
黄云飞低下头,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叹:“是你啊。”
什么?什么你?
黄云飞也不说这个“你”是谁,是什么意思,反倒乐呵呵地拍了拍张灯的手:“千寻万寻,没想到就在身边。张老弟,咱真是有缘分。这长戟也和你有缘,你也不要怕。如果有意向,我可以原价卖给你。”
张灯哪有这个闲钱,用力摆手,弯腰拾起了长戟:“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他这么说着,却听手中“咔嚓”一声,长戟竟就此折断了。
折断不说,再次摔到地上的两部分全数碎裂了开去,变成了小块小块的铁片。张灯手里的那块也在他的惊恐之下,被捏成了屑粉。
完蛋了,这下闯了大祸。张灯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很想就此晕厥过去。但碍于颜面,他没办法倒地,只好在心里想象一下昏成煞笔。
等了一会儿,黄云飞却没有发怒斥责他,却是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看来它也就到这里了。张老弟,你和阿悠去楼上休息吧,好好睡一觉,早上带你们去吃早茶。”黄云飞蹲下来,拨了拨地上的碎屑。张灯见他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立刻脚底抹油,嘴里嘟囔着不好意思,返回了客厅将昏昏欲睡的周悠扶到了楼上。
※※※
黄云飞是真有钱假哭穷,客房都各自带一个小卫生间。
张灯在自己的房内洗完了澡,这才把没了电的手机插到充电器上。站在阳台上看夜景的时候,他顺便抽了一支烟。
永不灰暗的香港正在他的眼前闪烁,一如他的滨海,上层飘浮着一层褪色的光线粒子,就像是灰尘那般笼罩着城市。
香港的夜晚比滨海嘈杂,夹带着老派的妖异和滑头气息。走到哪里都能看到无处不在的吊牌,霓虹灯,空气里从上之下都带有人味,在顾旧迎新的楼房间发酵。
闷热,像是只剩下一条沙丁鱼的罐头内那么热。
张灯抽完这支烟,觉得脑门上又泛起了一层细细的汗珠。他抹了抹额头,进屋拿起桌上的凉水壶,倒出了一杯水。
整好一杯水,似乎是黄云飞在他洗澡的时候拿来的。他也不想多问,开了空调,一口喝了干净。不知为何,这水里有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张灯皱了皱眉头,复又走到阳台上点了根烟。
他逐渐开始相信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了。
不仅仅是因为他亲眼见到了,还因为从他心底的某一个角落里也开始产生了熟悉感。那把长戟,让他觉得自己曾经见过它,虽然不知道是在哪儿。以前他也有过既视感,但这一次特别强烈,仿佛有什么要从他脑海里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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