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三年未曾回自家,离开时年岁尚幼,与林如海之间父女之情不说薄淡,却始终感觉有些陌生。刚刚瞧见林如海竟已病得如此严重,血脉至亲,心中早已动荡不已。又见父亲已然这般模样,却还在劝慰自己,哪里还禁得住,扑进林如海怀中大哭起来。仿佛不光是担忧林如海的病情,更是想将这三年来寄人篱下的委屈一并哭出来一般。
林如海轻轻拍抚着黛玉,想要安慰,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黛玉一向有些不足之症,这样痛哭之下,竟是直接厥了过去。林如海原也知道自己女儿的身子,倒也并不十分担心,不过仍叫人请了罗大夫过来。
厚重的帷幔被一层层放下,黛玉只一只手腕露在外面,却也被丝帕严严地盖着。室内一应丫环都退到了屏风后,只几个婆子垂首立在一旁。
罗老大夫缓缓捋着自己花白的胡须,双目微阖,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又换了只手接着摸脉,许久后,方张开双眼,冲林如海点了点头。
林珏扶着林如海随老大夫走到外间,待坐定后,罗大夫方道:“林大人,令千金只是一时受了些惊吓,导致气血失调,老朽这里有一副温养方子,连着服用三天便无大碍。只是……”老大夫顿了顿,林如海忙道:“可是还有其他妨碍?”
老大夫沉吟片刻后方道:“恕老朽直言,令千金似有些不足之症?”这样的话是不能随便说的,若是传了出去,将来于婚嫁之事,便是一挑。
林如海微微颔首,这倒没什么不能说的,他信服罗宋的为人与医术,“自胎里带出的毛病,一直吃着人参养荣丸将养着。”
“人参养荣丸?”罗老大夫捋了捋胡须,掩去眸光,林珏心内微动。
林如海笑道:“不瞒罗兄,小女不足月而生,先天便带了些不足之症。还是内子的母家从京城荐了位老御医,这才开了这味方子。”对于岳家帮的这个忙,林如海还是很感激的。
罗宋闻听此言微微皱起了眉头,原以为只是庸医为了讨好林如海方开了这个方子,不想却牵扯到了内帷私密。白玉为堂金作马的贾家罗宋早有耳闻,关于贾家的传言自也没落下,他实在不想与这户人家扯上关系。
见到罗宋皱眉,林如海心内一紧,与林珏对视,眼底满是疑惑。林珏对着罗宋深施一礼,道:“小子素闻您老医术高明,此次云游至此,想也是我林府的福缘。家妹身子一向有些孱弱,还要多仰仗您为她调养一二,小子感激不尽。”
林珏面色温和,清俊的脸上总是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老大夫一向都很喜欢这个彬彬有礼的林家大爷,因林珏待他一向既恭且敬,又不失亲近,便觉自己市侩了,遂道:“老朽不才,薄有几分医名,若是林大人信得过老朽,老朽有番话,便直言了。”
瞧着老大夫一脸肃容,林家父子俱是心内一凛,忙请老大夫直言相告。
“老朽行医数十载,如贵府林大姑娘这种娘胎里带出的不足之症也见过不少。说起这不足之症,虽不算什么大毛病,若是调养不当,将来于孕息上恐会有些妨碍。”
林如海点头叹道:“若非如此,亡妻也不会请岳家帮忙了。”
罗宋沉默片刻,方又道:“林大人该听过一句话‘虚不受补’。”
林如海聪敏过人,哪里不明白罗宋的话。闻言脸色一变,对林珏道:“珏儿,你先出去。”
林珏看了看林如海过于平静的脸,轻轻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待林珏出去,林如海方对罗宋道:“是那‘人参养荣丸’?”
罗宋点了点头,“人参乃是大补之物,短时间吃确实能够起到补充元气的作用,像林姑娘这种有先天不足之症的,却不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