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看到书桌前悄无声息的坐着一个大活人时,他吓了一跳,但随即又反应了过来,他从懒人沙发上坐起,轻声问了句:“妈,你今天起这么早?”
一般情况下是得不到回答的,所以,秦淮问了一句后,就将身上的毛毯叠了起来,打算出去洗漱了。
“你朋友一大早就走了。”
背后突然传来的略显僵硬的声音让秦淮脚步一顿,他有些惊喜的回过头去。
居然还破天荒的在她苍白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笑。
母亲上次开口说话已经是几个月前了,她的心理医生上个月还跟他说,她的精神状态又开始急转直下了,这次突然开口,是精神状态好转了吗?难道是因为昨晚父亲回家了?
应该不是,以前父亲回家时,也没见她笑过。
秦淮心里有些不安:“妈,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洗漱,马上回来。”
说马上,还真就五分钟之内解决了刷牙洗脸换衣服等全部事情。
等他再次坐到她面前时,她脸上的笑意又没了,她张了张嘴,像是很疲惫似的说:“我听见你叫那孩子了。”
秦淮一愣,没吭声。
这一句话似乎耗费了她很多精力,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又开口,声音僵硬发紧:“你别恨你舅舅了,我不想你们这样。”
秦淮垂眸,他怎么可能答应?
但她还在殷切的看着他。
“他离咱们这有一千多公里呢”秦淮故作轻松的笑了,打趣道:“我恨不了那么远。”
她闻言目光暗了下去,自言自语般的嘀咕:“你小时候可喜欢你舅舅了,你舅舅也最疼你。”
是,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会一直在北方读书,直到高二发生那件事才转校回到星城。
他小时候有多喜欢舅舅,那件事之后,就有多恨。
“那孩子的事,不全怪你舅舅,他自己……”
秦淮握拳的指甲已经深深的嵌入掌心,他近乎粗暴的打断:“你别说了!”
然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秦淮又耐着性子补充:“过去了,放过他吧,你好好休息,你要是能好起来,我就不恨他了,好不好?”
母亲今天早上很奇怪,非常奇怪,比她不再开口说话还要奇怪,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何晓然。
秦淮心里乱糟糟的,他想转身离开,母亲却突然拉住了他的手,眼中挣扎着最后一点光亮。
他怕死了这种眼神。
“我替你赎罪好不好?你的罪我都替你赎。”
“你在说什么!我有什么罪!”秦淮耳朵里全是嗡鸣声,震的他脑仁生疼,他又近乎乞求的说:“心理医生让你不要情绪激动,不要想太多,今天天气还算好,要不你尝试着出去散散步?”
母亲不再说话了,又变成了眼神空洞,没有丝毫情绪的状态,像是一件雕塑,那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五官死气沉沉的十分陌生。
秦淮觉得既是无力,又是抓狂。
母亲信上帝,相信原罪论,认为他的性向是一种罪孽,需要赎罪。
赎罪!赎罪!赎罪!
他的整个青春期都在听这两个字,他都特么的快要相信了。
秦淮有些粗鲁的拿起桌子上摊开的《芥川龙之介文集》,看到了左下角的话。
······公主好像要断气了,只是反复地说同样的话:“什么······什么也看不见了,一片黑暗,只有风在吹······只有寒风在吹·······”
秦淮克制的呼出一口气,将书合起来,放回到书架上,他双手压着书架,低垂着头,使劲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开口:“以后别看这本书了,不适合你。”
说完,不管母亲有没有反应,他转身离开了。
秦淮有的时候真的很想逃,逃开这一切,或者砸碎这一切,砸碎这生活表面的平静,与深埋海底的惊涛骇浪同归于尽,他都不知道他该怎么做,还能怎么做。
他们怎么就不明白,他也知道“李生大路无人摘,必苦”,但那是他非要去摘的吗?他跟别人不一样,彼之□□,吾之蜜糖,他招谁惹谁了?
他真想说,我把命都给你们,把血把肉都还给你们,让我自由,让我做自己,成不成?
但他不能说,他得用尽全力克制自己,他不能再让身边的人痛苦了。
心中涌起的惊涛骇浪很快又被秦淮压了下去,他脸色平静的仿佛刚才只是跟母亲讨论了一下“早餐吃什么”。
秦淮有些恍惚的拿了钥匙,换鞋,坐电梯,沿着长长的小路走向小区东门。
直到到了东门门口,他才猛地看见附近地下车库入口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一早就走了的卫许。
卫许还穿着昨天的黑色机车衣,高高大大的往那一站,就惹得路人不停回顾,他旁边是那辆拉风的改装版哈雷机车。
秦淮心里突然有些羡慕,倒不是因为卫许买得起改装版的哈雷机车,当然这也挺值得羡慕的。
他就是羡慕卫许可以这么肆意,被发现了就出柜,被暴力对待也毫不在乎,一条道走到天黑,撞了南墙也不用回头。
他不行,他得乖乖的蜷缩在柜子里,甚至从缝隙往外望一眼天光的勇气都没有。
卫许这边也看到了秦淮,打个招呼后向他这边走来:“走,请你吃早点。”
秦淮本来见他专门等在这还有些尴尬,生怕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