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翼的面色被灯光遮蔽,但滚烫的触感瞒不了人,使劲挥开他的手,仍是不服气。
“你想看我害羞的样子还得再修炼十年呢。要牵手是吧?拿去,好好牵稳了,不许在半道上松开。”
孟想目的达成,形式上的东西都乐于迎合,他们牵着手走在熙熙攘攘的队伍里,大年夜老少妇孺锦衣夜行,华丽的和服炫目的珠光让人应接不暇,漆黑的天幕上不时腾起五颜六色的烟火,好像巧手的绣娘们在黑绸缎上比拼技艺,惊艳了整座都市。
这热闹景象孟想已观看过五次,前四次都沉浸在“独在异乡身是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感伤中,直到这一次才感到由衷的欢欣喜悦。手心里的温暖像一团跃动的火,将朔气点化成春风,他们走在隆冬的雪夜里,却有漫步花间的惬意,那些花开在他的心田,也开在情人的面容,每当他转头相顾,顾翼也朝他凝眸,两片花瓣般的嘴唇抿起温馨祥和的微笑,显露出与世无争的满足。
孟想知道这满足因他而生,又同他心心相印,自从表白以后他真正体会到了爱情的美好,和这个天使般的恋人相伴,仿佛站在天堂的大门外,与上帝只隔着一步之遥,真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
二人选择明治神宫进行参拜,神社内比肩叠踵张袂成风,犹如一笼蒸熟的米饭,团得严严实实。孟想和顾翼都是180以上的高个子,利用这点优势挤进挤出,还幸运地抢购到一只许愿用的绘马。顾翼说孟想字迹漂亮,让他执笔写祈愿词,孟想想了想,在木板上写写画画一阵,递给他审核。
画上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树下站着一个小人,虽是漫画形式的,但那眉眼神态一望便知是q版的顾翼,旁边写着一行字:希望明年还能和小狐狸来这里初诣。
顾翼看得忘记眨眼,问他:“为什么只画我,你呢?”
孟想指着画里的大树说:“这就是我啊,你看咱们身后这棵桧树,据说已经活了上百年,枝干多粗壮结实,我以后也要像这棵树一样强大,冬天为你挡风遮雪,夏天供你避雨纳凉。”
听到他真挚的诺言,顾翼的瞳孔像焰火一样明了又灭,默默将绘马递还给他,神色似一缕清冷的风。孟想看他突然闷闷不乐,自己构思好久的情话遭嫌弃,也是窘迫难堪,小心问:“怎么了?我这个愿许得不好吗?”
顾翼渺渺一笑:“明年这个时候我们还能来吗?”
孟想听出他似有所指,琢磨片刻,自以为解题成功,拍着脑门大笑:“对了对了,明年年底我就毕业了,到时说不定会回家过元旦,这个愿望是不大好,我们换一个吧。”
正要提笔涂改又被顾翼拦住。
“一次只能许一个愿,改来改去就不灵了,这个先挂上把,等到了明年……明年你如果还想来,我也会陪你。”
他眼神仍然凄迷,宛若被树枝缠住的月光,孟想感觉出异常,却对直觉有所怀疑,按说顾翼那么乐观的人,不该有无病**的感伤,这时的低落是为了什么呢?
可能是想到我先前对他态度恶劣,跟现在对比苦尽甘来,心头难免有点委屈,说起来这都是我不对,当初太不知好歹了,以后一定要拼命对他好,弥补过去对他的伤害。
神社里人越来越多,演化成煮沸的稀粥,噗噗漫涌,稍不留神就被挤得东倒西歪。他们走到北参道上,迎面过来一群老太太,孟想靠边让路,十几秒的功夫就和顾翼走散了,眼里满满的都是人,无数陌生脸孔如浓密的树叶遮蔽了人面桃花,他则像海草森林里穿梭的鱼,辗转迤逦也找不到伴侣。人群庞大而静翳,似一只没有声带的怪兽,只发出铿锵的跫音,要在它的巨足下搜寻一个人的踪迹太难太难。
他沿着参道往来奔走两三趟,后悔刚才偷懒,出门时发现没带手机就该回去拿,此刻与顾翼音讯断绝,人海汹汹上哪儿打捞?醒悟到不能盲目乱转,他冷静思索,寻思顾翼比他心细,不会像他这般刻舟求剑,多半正在某个地方等候。入口处已经找过了,应该是在别处。
他灵光乍现,拔腿赶回方才许愿的大桧树下,当真看到顾翼的背影,他正仰望他们之前系上的那块绘马,一动不动若有所思。孟想的惊喜好比捡到一颗夜明珠,不管周围观者如市,扑上去紧紧抱住。顾翼一个惊颤,发现困在熟悉的怀抱中,身心随即松弛下来,扭头一笑:“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还以为你直接找回家去了呢。”
孟想埋头在他颈窝里用力蹭了蹭,像走过万里征途的红军与友军胜利会师,大功告成地笑:“我到处找不到你,都快急死了,没想到你真在这儿。”
顾翼指一指他画在绘马上的图画:“你不是说你是这棵树吗?又把我画在树下,标志这么明显,我就到这儿来等你了。”
上次孟想遭变态**,多亏他及时无误地赶来搭救,这次又与他意念契合,真好像心电感应的写照,忍不住在他腮边亲了一口,调笑:“你为什么每次都能和我想到一块儿去?真的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顾翼用脑袋碰他一下:“那你猜猜我这会儿在想什么?”
他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里藏着一出待月西厢的戏文,挑逗有情人翻墙越户来幽会,孟想并非张生那类的fēng_liú才子,但仍能闻弦歌而知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