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辰时不到,段达、虞孝仁等人已在晋王府门外集合起骠骑营全体人马,等候杨广动身启程了,几乎与此同时,皇后独孤伽罗派来接王妃萧厄母子及安若溪进宫去住的驮车也赶到了晋王府门外。
骠骑营诸将中,除了张须陀奉杨广密令,留在长安继续监视心意以外,还有李浑因其父太师李穆近来病势沉重,经杨广给假未到,其他众人虽对皇帝如此突然地打发杨广返回并州心存疑虑,却无一例外地率领各营人马到齐了。
就在晋王府门外,杨广亲自搀扶萧厄和安若溪上了驮车,率领骠骑营三百将士一路将她母子一行护送到了大兴宫门外,一家人才洒泪而别,分道扬镳。
待至杨广在骠骑营将士的护从下来到了长安新都的东门——春明门,远远地望见自己当年在太学时的老师苏威、裴矩等五六名官员正站在春明门前等候着自己,不免回想起五年前自己奉旨出镇并州离京之时,以太子杨勇为首,上百名朝中大臣在长安城门内送自己出城时的场景,纵使他小小年纪,也难免生出些世态炎凉的感慨: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也,想当初自己奉旨出镇并州时,虽然寸功未立,但因是诸兄弟之中头一个离京出镇外藩的亲王,受到了朝中众大臣的一致看好,几乎排出了大朝会时才会有的盛大阵容前来欢送自己到并州就藩,尔今时过境迁,王公朝臣们显然是因自己受到父皇猜疑,被勒令紧急离开长安返回藩地,才会如此冷落自己的。
杨广骑在马背上,转念一想,对苏威、裴矩等今日赶来春明门前送自己离京的这屈指可数的几位大臣心中又产生了由衷的感激和亲近之感:唯有在自己身处逆境时,才能识别谁才是真心对待自己之人哪。
一念至此,杨广随即翻身下马,疾步向前,来到苏威身前,躬身施礼道:“小王此番还朝,未曾登门拜望过老师,今日却叫老师在春明门前送我,说起来不免叫人惭愧呀。”
苏威早在开皇二年就因主张向突厥求和一事被罢了相,如今原先兼任的五个职务已被免去了一多半,只以民部尚书兼京兆尹的身份在朝办差,此时眼见杨广向自己口称惭愧,忙伸双手相扶道:“下官办差不力,以至王爷受此牵累,尚未到王爷府上负荆请罪,王爷这是何如此言哪。”
杨广听出苏威是因自己身兼京兆尹一职的缘故,为长安城中出了高德上书这样的骇人听闻之事赔礼道歉,故作轻松地问他道:“老师,可曾追查到了高德的下落?”
苏威无奈地摇了摇头,答道:“都是下官无能,至今尚未查出任何头绪来。”
杨广听了,心下不免失望,却仍强作笑容地安慰苏威道:“老师切莫过于心急,假以时日,必能找到高德的下落的。”
苏威低头不语。
站在苏威身后的裴矩见此情形,冲杨广递了个眼色,上前拱手说道:“下官恭祝王爷一路平安,顺利返回并州。”
趁杨广移步走近自己身前的机会,裴矩有意压低声音,对杨广说道:“唯愿王爷此一离京,能确保北境长治久安,依下官料想,不出一年时间,陛下就会重招王爷回京,另行委以重任的。”
杨广面露惊讶,正欲向裴矩询问他因何会得此判断,裴矩却微笑着闪在了一旁,主动将身后送行的官员让到了杨广面前。
杨广向前来为自己送行的官员逐一表示了感谢,与诸人寒喧已毕,回身又冲着苏威一躬到地,深施一礼,道声珍重,遂翻身上了马,扬鞭策马,出了春明门,向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杨广一行出了长安城,堪堪走出去有十里地远,忽听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呼喊之声:“晋王殿下请留步”
杨广闻声勒转马头,定睛观瞧,但见从长安城的方向飞奔来一头大青驴,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大青驴已来到了近前,骑在驴背上的人几乎是翻滚着从驴背上掉了下来,顾不得拂去身上的灰尘,即纳头扑倒在杨广马前,口中叫道:“真不容易,总算叫我追上殿下您。小老儿高连升见过晋王殿下。”
听到来人自称是昔日赠送“黑将军”给自己的皮货店老板高连升,杨广顿感意外,不住眼地上下打量了来人几眼,依稀辨认出跪在自己马前的这个头发已有些花白的矮胖老头就是高连升本人,遂开口问他道:“高老板,你出城追赶本王,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高连升一脸佞笑地答道:“回王爷的话,原是小老儿今日到府上找焦二哥饮酒,从焦二哥那儿听说王爷已启程返回了并州,因惦记着昨日小老儿才得了件王爷一心想要的宝贝,这才马不停蹄地返回店里,取了那宝贝来,赶来献给王爷,聊表寸心。”
“哦?经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前些天本王听焦二说起过,高老板想到府中瞧一瞧突厥可贺敦赠与本王的那只‘玉爪’。鲜于罗,架那只‘玉爪’过来,叫高老板好好瞧上一瞧。”杨广误以为高连升是以献宝为名,一路追来,其真正目的是为了亲眼观赏宇文般若送给自己的那只‘玉爪’,便转身冲鲜于罗吩咐道。
鲜于罗遵命,肩头上架着那只‘玉爪’走近高连升身前,不想高连升却连连摆手推辞道:“王爷误会了,小老儿本是那日酒酣耳热之时,和焦二哥说的玩笑话,他却当了真。小老儿此来,确是诚心向王爷进献此宝而来,王爷若不信,请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蹒跚着从地上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