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听陈深话说得十分决绝,毫无商量的余地,和高颖对视了一眼,即命李浑带人返回光昭殿,押解陈叔宝到此来与陈深相见。
“殿下,你我可否换一处地方说话?娘娘遗体尚在殿内,你我就这样隔门而立,似有不妥吧?”趁李浑回光昭殿押解陈叔宝的机会,杨广试探着想劝说陈深离开正殿,随自己到旁边的配殿说话。
“多承大王好意,本宫心领了。”陈深纹丝不动地站在大殿门内,只冲杨广抱了抱拳,淡淡地回道。
“太子就不想见生母一面吗?”高颖知道陈深系贵妃张丽华所生,揣摩着他的心思,上前试探着问道。
陈深表现出了与他年纪不相符的成熟和稳重,只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太子可能不了解,小王有一幼弟,年纪与殿下差相仿佛,现在并州出镇,倘若殿下愿意,小王可向父皇禀奏,请殿下到并州与舍弟作伴,我想,殿下和舍弟定会成为好朋友的。”杨广见高颖一计不成,又心生一计,笑着劝诱陈深道。
可是,无论杨广、高颖二人如何引诱、劝说,陈深紧闭双唇,始终沉默不语。
“我的儿啊,是你吗?”伴随着一声嘶心裂肺的呼唤,陈叔宝在李浑等人的押解下,走进了东宫院内。
陈深听出确是父亲的呼唤之声,不由得浑身一颤,面向陈叔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抬头凝视着父皇,问道:“前些时日,儿臣曾听说,父皇传诏,命建康城中,举凡寺庙、道观中一应僧尼、道士皆应执役,参与守城。儿臣和母后本想父母必会率众据城死守,与国休戚与共,却不承想今日会在此得与父皇重逢。如今母后已先父皇一步驾崩、殡天,儿臣唯愿与父皇在此与母后结伴而行,还望父皇莫要推辞。”
说罢,恭恭敬敬冲着陈叔宝磕了三个头,猛然一回身,纵身撞向了身后的殿柱,刹那间撞得头破血流,尸身软软地瘫倒在了殿柱脚下。
“儿啊,真真痛煞朕躬!”陈叔宝早就预感不妙,碍于身前有李浑等人挡着,无法上前劝阻陈深,今见儿子果然以头撞柱而亡,不由得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地推开李浑和众军士,脚步踉跄着跑进殿去,俯身抱起陈深,失声痛哭起来。
杨广、高颖虽为胜利者,却也被眼前突发的一幕惊呆了,肃立殿外良久,方命员明带领军士进殿,拉开陈叔宝,好生将沈氏皇后和太子陈深的遗体安顿停当,七天后,依旧以皇后和储君的礼仪安葬了这一对忠烈的母子。
为防止建康城内有更多的南陈王公勋戚,文武朝臣仿效沈氏皇后和太子陈深,以自杀殉国的方法表达对隋朝攻灭南陈的抗议,杨广经和高颖商议,在厚葬沈氏皇后和太子陈深的同时,当众宣布了南陈一干奸佞之臣,诸如江总、施文庆等人的诸种罪状,将他们明正典刑,以收众心,继而,又将陈叔宝拟写的招降诏书命人分送各地,劝招九江、南豫州等地的南陈守将归降隋朝。
陈叔宝的招降诏书首先传至了大江上游的荆门,奉旨赶往上游增援、阻拦隋朝西路军顺流而下的南陈岳阳王陈叔慎、湘州刺史陈慧纪、南康内史吕仲肃等人本就为难以阻挡杨素大军的轮番进攻而发愁不已,如今见了这道招降诏书,得知皇帝陈叔宝已然做了隋朝的俘虏,更无心恋战,三个人一商量,遂奉诏向杨素投降了。
杨素率领西路军主力舰队、浩浩荡荡地通过荆门附近的江面,直抵汉口,顺利地实现了与中路军秦王杨俊的会师,两路大军合兵一处,随即遵从杨广的将令,以中路军行军总管王世积为先锋大将,向南陈驻有重兵的九江发起了猛攻。
九江城内,自陈叔慎奉旨前往荆门增援上游以后,大将周罗喉暂时被任命为了全军主将,率领水陆共计八万兵马驻守九江,严密防范中路隋军突破九江防线,攻入大江下游南陈统治的核心地带。
周罗喉虽与南陈王室并不沾亲带故,却因早年深受陈宣帝知遇之恩,较之身为皇族近亲的陈叔慎等人来,对南陈朝廷更怀有一颗效忠之心,因此,自东路隋军渡江作战以来,周罗喉在九江城内虽相继听说了帝都建康陷落、皇帝陈叔宝做了隋军的俘虏、上游荆门诸守将已闻风投降了隋军,并且,他本人也收到了一份陈叔宝奉杨广之命亲笔拟写的招降诏书,却誓死不降,率领八万人马与王世积等人展开了一场激烈大战。
杨广在建康听说中路军发起的九江战役受阻的消息后,即命水军大都督来护儿率领东路军水军主力溯江而上,驰援九江,在三路隋军的合力围攻下,周罗喉终因寡不敌众,被来护儿生擒活捉,解送至了建康。
至此,周罗喉、萧摩诃、任忠、鲁广达这南陈宣帝一朝赫赫有名的四大名将,无一幸免,皆做了隋朝的阶下之囚。周罗喉架不住任忠、萧摩诃等人的轮番劝说,最终也归降了隋朝。
这样一来,凡是陈叔宝招降诏书传到的州城府县,当地的南陈官吏大多闻风而降,自开皇九年元旦渡江时起,仅仅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杨广等三路大军已攻占了绝大部分的南陈疆域。
而与此同时,偏偏在南豫州和吴州这两座由后梁两位宗室负责把守的州城之中,陈叔宝的这道招降诏书非但没有起到丝毫作用,还连累得传送诏书的两名南陈大臣被萧岩、萧谳叔侄两人当场斩首,将首级挂至了辕门之外,以此宣示与隋朝誓不两立,抵抗到底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