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闻自已与之斗智角力多年的“雁巢”大头领关自在竟在大嶂山中因被史万岁逼得跳崖自尽身亡了,正在广陵为下一步如何抚绥江南作打算的晋王杨广颇有些失落之感:关自在就这么死了,令他一时间甚至感到不知所措了。同时,内心深处竟生出一丝希望杨素即将带回广陵的是一具别人假冒高青莲的尸体,而不是自己盼望已久,必欲将其亲手捉拿归案的那个关自在的真身。
他自接到杨素的禀报后,无论白天黑夜,都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从开皇初年间他初次听到关自在这个名号后,近十年来他朝思暮想欲亲手揭开笼罩在关自在脸上的神秘面纱的情形,也每每会回想起这些年来为查破“雁巢”一案自己所付出的代价,都情不自禁地会产生一种一拳打空的非常不好的感觉。
直至十几天后,杨素如期而至,带来了他盼望已久,却又不愿见到的那具熟悉而又陌生的遗体:还是那副略显肥胖的身躯,还是那张圆圆的脸盘......无疑,自已面前这具冷冰冰、僵直发硬的尸体就是那个曾经与他十分熟稔的高连升,也是令他感到十分陌生的高青莲,更是神秘的关自在。
“请王爷的示下,该如何处置高青莲的尸身?”陪同杨广前来验察高青莲遗体的杨素眼见杨广不避尸臭地久久伫立在棺椁前,遂上前提醒他道。
“唔,天气炎热,不宜将他的尸身运回长安供父皇难察,依我之见,就在此处削下他的首级,用冰镇着从速带往长安去吧。念在他一片忠心报效故主的情分上,就在广陵择一处风水上佳之地,安葬了他吧。”杨广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边转身向门外走着,边向杨素交待道。
“前此下官命人押解至建康的陈君范、萧岩叔侄是否也一并押回长安,交由陛下亲自处置呢?”杨素跟在杨广身后,又追问了一句。
“我正要同越国公商议此事,且到议事厅说话吧。”杨广边在前带引着杨素向前院的议事厅走着,边向他说道,“昨日本王接到王仆射自建康发来的禀贴,建议本王就地处斩了陈君范及萧氏叔侄,以镇慑江南人心,今听越国公之言,似乎并不主张在建康杀了彼等三人喽。”
杨素没想到伐陈之役战后留守建康的尚书右仆射王韶主张就地处斩陈君范及萧氏叔侄三人,一时间倒被杨广问住,答不上话来。
沉思片刻,杨素打定主意,随着杨广步入扬州总管府议事厅,抱拳冲他说道:“下官替王爷今后抚绥江南着想,以为还是不要杀此三人为好。”
杨广对杨素所说未置可否,客气地请他一旁落座,方对他说道:“越国公稍候片刻,本王已将王仆射的禀帖转交顾施先生一阅,且听听他有何说法再行定夺吧。”
他话音未落,已见一袭青衫的江南宿儒顾施未经通禀,径直走进了议事厅。
在短短数月间,顾施为杨广招揽了近千名江南士子儒生赶来广陵,共同参与编书著书一事,对杨广此次再镇广陵,抚绥江南出力颇多,杨广也因此赋予顾施随时晋见的特权,以示对他的尊重。
“顾先生,这位便是此次率军平定江南叛乱的行军元帅,门下纳言,越国公杨素。”杨广起身为顾施引见杨素道。
“久仰越国公大名,顾施有礼了。”顾施冲杨素略一拱手寒喧,即转向杨广说道,“王爷昨日下问之事,老夫心中已然有了主意,特来禀明王爷。”
杨素并不十分介意顾施对他甚是敷衍,只默然坐在一旁,打算听听顾施对处置陈君范等三名叛军首领持何主张。
“顾先生请坐下说话。”杨广说着,竟亲自起身为顾施捧上了茶碗。
“王仆射在禀贴中建议王爷就地处斩陈君范三人,自有他的道理。对处斩陈君范此人,老夫并不持异议,唯独不赞成处斩萧氏叔侄二人,反倒以为王爷应上章奏明当今天子,仍封萧氏叔侄以公侯爵位。”顾施也不和杨广客气,起身接过茶碗,随手放在身旁的几案上,径直说出了自己的主张。
“陈君范与萧氏叔侄同为叛乱逆犯,顾先生为何厚此薄彼,向王爷进言,差别对待他三人呢?”杨素望了一眼杨广,不禁开口问道。
“请问越国公,晋王此次奉旨抚绥江南,首要之事应从何处着手呢?”顾施微笑着转向杨素,问道。
杨素见杨广冲自己点了点头,遂抱拳答道:“江南与中原南北分治长达三百年之久,向以华夏正统自居,某以为,若要抚绥江南,须得从笼络人心着手做起。”
“越国公此言不虚,然请恕老夫冒昧,再问越国公一句,江南户籍多达百万,要笼络人心,需如何入手才可收事半功倍之成效呢?”
杨素低头想了想,答道:“自然首先从笼络江南人望之心入手,最易收立竿见影之功效喽。”
顾施微微一笑,拱手又问杨素道:“那么,请问越国公,三百年来江南之人望,当归何人何门所享呢?”
“东晋之谢氏,前梁之萧氏,在处道看来,皆是众望所归的江南名门望族。”杨素未假思索地脱口答道。
“谢氏叔侄曾拒前秦百万虎狼之师,使江南免受涂炭,前梁萧氏父子文治武功皆是南朝历代之最,越国公果然见识非凡。”顾施由衷地称赞了杨素一句,转向杨广拱手说道,“正因谢、萧二氏系江南人望所在,老夫才建言王爷向朝廷上章,赦免萧氏叔侄之罪,仍封其高官显爵,以收江南人望。更兼之,谢氏祖坟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