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被灰吹的睁不开,“妈好歹还能走,你王大妈整个下半身都瘫了,大小便不能自己来,那才是受罪,可怜哦。”
黄单隐约听出来了嘲讽,是错觉?
他若有所思,之前多次提到王月梅的时候,陈金花的言行举止,神态,表情全是好姐妹的样子,自己根本没往这个词上面联想。
如果刚才不是错觉,真藏着嘲讽,那么,常走动,送这送那的,就不一定是帮衬。
会不会有可能是在炫耀?
黄单的心头一跳,他好像抓住了什么,却又来不及去分析。
女人间的真真假假,明里暗里都是些什么东西,很难懂。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条小路,那里有一大片金银花,白的黄的都被折出一层光辉。
黄单去拽了一些花枝,带回家放瓶子里插着,他凑近闻,好香。
陈金花说,“养这玩意儿干什么,招蚊子。”
“搁堂屋没事。”黄单说,“妈,我给你拽一点戴头上吧?”
陈金花拿着扫把扫地,“妈不戴,一大把年纪了,又不是小姑娘,还戴什么花啊。”
黄单的眉头动动,“哦。”
陈金花说,“桌上的金银花还有不少啊,拿去给你王大妈吧。”
黄单看看,都是些剩下的,花枝歪七八扭。
他把花拢了拢往外走,在心里将自己从旁处听来的,有关陈金花王月梅的陈年旧事按照先后顺序拼凑出几条。
第一条是,王月梅年轻时候很会勾||搭男人,丈夫被气死,她成了寡妇,有个什么事,别的男人都抢着替她做。
第二条是,张麻子意外死亡。
第三条是,原主十几岁跟着别人去外地打工,过年回来时,陈金花已经成了瘸子。
第四条是,两年前李大贵死后不久,王月梅就突然瘫痪了。
这条线跟李大贵的死,会有关联吗?
黄单回过神来,已经走在村子后面了,和李根家是两个方向。
他刚来这里时,晚上会出来溜达,专门偷听家长里短。
可惜没有听到有用的东西。
所以黄单最近就没再那么干了,毕竟不太||安全。
村里几乎都养了狗,动静大一点就会吸引狗的注意,他怕被狗追。
黄单正要走,就听到嘭地声响,他站在一家门口往里面看,发现一个老人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村里人都叫老人大孬子,因为他脑子不清楚,喜欢胡言乱语,家里人就把他关在屋里,不让出去。
这会儿可能是有事,就给疏忽了。
黄单进去把老人扶起来,“大爷爷,我是冬天。”
老人瘪着嘴巴,口齿不清,额头被磕出一大块淤青,“哦哦,是冬天啊,你妈没事吧?”
黄单的呼吸微顿,“我妈没事了。”
老人叫黄单把自己扶到木椅子上坐着,“那月梅也是,两家的田连一块儿,就为个排水沟的事,非要跟你妈吵。”
“吵就吵吧,怎么还打起来了,她看着瘦,力气可大的很,一巴掌把你妈的脸都扇肿了。”
黄单没有搜到记忆片段,这恐怕是原主不记事时发生的。
那陈金花跟王月梅是怎么和好的?
老人问,“你爸呢?”
黄单说,“我爸在田里忙。”
“忙点好,人一忙,心思就不会在别的事上面了。”
老人的脑子不清楚,说着说着,就开始对着虚空一处,东一句西一句的乱说。
“手心手背都是肉,月梅啊,你怎么能在你老板的坟前说,老二要是死了就好了这种话呢。”
黄单的眼皮猝然一抬。
“儿子啊,世道乱的很,听爸一句,千万别管闲事。”
老人忽然大喊,“小伙子,你是谁啊?怎么会在我家?”
“……”黄单说,“我是冬天,陈金花的儿子。”
他抬抬手里的金银花,“我是路过的,看到你摔地上,这才进来的。”
老人好像是想起来了,“是你啊,冬天,你都长这么大了。”
“讨媳妇了吧?”
黄单摇头说没有,他似是随意的说,“大贵哥讨了。”
“他没死?”
老人的眼珠子一瞪,神神叨叨的说,“不对啊,他怎么会没死呢?”
黄单正要开口,门外传来声音,他将疑问咽回去,扭头见着来人,是张英雄还有另外几个,像是刚巧路过。
没法再问下去,黄单只好先离开。
可等到他再过来时,老人家的门上挂着锁,不知道去了哪儿。
黄单烦躁的踢飞石头子,远远的瞧见张英雄混在小孩堆里打纸板,他眯了眯眼,回去拿着唐诗三百首,坐在门槛上大声念起来。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念完一首又是一首,黄单往后翻,看见最后一页有两首诗,是用蓝色的圆珠笔写的,他念出声,有意无意的提高音量。
张英雄过来喊,“冬天,你念错了吧?不是雷声轰隆响,是雷声阵阵响。”
黄单说,“还真是。”
他奇怪的问,“英雄,这好像是翠铃姐自己写的诗,你怎么知道的?”
张英雄龇牙笑,“我问翠铃姐借过书。”
黄单哦了声,“英雄,翠铃姐真厉害,这里面的诗,我一个都不懂。”
“我也不懂。”张英雄抹把脸上的汗,靠着墙抖腿,吊儿郎当的说,“随便看着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