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个月,南京政府总算拟定任命书,授命慕冰辞为南方集团军统帅,并北平边防总司令。三月底,蒋呈帛专门派了上海到南京的政府专列,接蒋呈衍慕冰辞两人前往南京参加受任仪式。
离前往南京的日子还有几天,蒋呈衍陪慕冰辞去了趟三阳百货公司,说是要为他挑一套最帅气的西服。
三阳百货公司在上海国人开办的商场里最有声望,地位甚至超过了一些外商投资的洋行。而三阳正是蒋呈翰的产业。蒋呈翰痛失爱妻,自此精神变得有些恍惚,对自己那些过于纷杂的产业就不太上心了。蒋呈衍便把青帮杜乙衡提携上来,接管了蒋呈翰所有产业。蒋呈翰自己就留下了三阳百货和一处珠宝商行,把经营事业的精力留出来,细致周到地抚养yòu_nǚ长大。
慕冰辞从更衣间里面出来,蒋呈衍正坐在沙发里,一个圆鼓鼓的女娃娃爬在他腿上,把手里的萨其马往蒋呈衍嘴里塞。蒋呈衍抱了女娃抬头,望着慕冰辞一笑:“你戴着领带过于严肃死板,还是立领带领结最能展现你的雅致风采,好看极了。”
慕冰辞却没听清蒋呈衍话语,只一眼看到那女娃娃转过脸来,那眉眼唇鼻,都沾着慕沁雪的影子,心里铿然一恸。竟是呆立在原地,只把手指死死扣住掌心,不知身在何处。
慕沁雪走的时候,这孩子才六七个月大,慕冰辞那时隔几天就要去看看她。后来突生变故,又搅进了军队的事,有意无意,便把这丫头在脑海里隔阂起来。
怕最怕就这么见了她,又勾了心底隐秘伤痛,不得解脱。
女娃娃却不怕生,从蒋呈衍腿上爬下来,迈着小腿跑到慕冰辞面前,把手里的糕点冲他扬起:“哥哥——吃饼饼。”
慕冰辞低头与她望着,眼眶一下子湿了,弯腰把孩子抱起来,忍泪笑道:“我不是哥哥,是舅舅。”
女娃便奶声奶气地问:“那舅舅,吃不吃饼饼?”
慕冰辞温柔地就着那小手咬一口糕点,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舅舅喜欢吃饼饼。”
抱着女娃走到沙发边上,跟蒋呈衍坐在一起。“蒋呈衍,你是特地带我来看囡囡的吗?”
蒋呈衍伸手给他整了整领结,柔声道:“冰辞,虽然生命的残酷在于不断失去,可生命的温柔,也在于接续传承。总有新的生息在残垣枯藤里冒头,最美好莫过于淬火如故的憧憬。此身可灭,而心志不毁。”
慕冰辞讷讷不言。
商场里间或有营业员迎宾的声音,过得不久,又有三三俩俩女童清脆的笑声。慕冰辞耐心地陪着女娃玩起幼稚游戏来。
又过得一个钟头,蒋呈翰来了。说是要带女娃去钢琴老师那里,跟慕冰辞寒暄了几句,就带着女娃离开了。
蒋呈衍轻轻搂了慕冰辞后腰,低语道:“我们也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慕冰辞心情好转很多,淡淡一笑:“你又有什么花花肠子?是要给我什么惊喜吗?我先说好,不是惊喜的话,我可不稀罕。”
这一句,才像是从前的情投无猜,温软甜蜜。
蒋呈衍吩咐营移鹄矗交给身后陆潮生,搂着慕冰辞往楼下走。走到电梯门口,正碰到电梯里出来几个人,其中一男一女,同时跟蒋呈衍打招呼。
“蒋市长。”
一个是凤时来,一个是汪可薇。两人各自携伴而来,碰巧都撞在了一处。人情场面上,蒋呈衍免不了都要回应几句。汪可薇常日跟蒋呈衍共事,见面机会多,此时并不赘言,简单说了两句便离开了。
凤时来似乎脸色不太好看,见蒋呈衍跟慕冰辞一道,也并不怎么避忌旁人侧目,勉强露了一笑道:“我以为蒋市长忙于公务,天天都想着怎么给市民谋福利。却没想到蒋市长的忙,竟是忙着陪人逛街。”
凤时来语出讥嘲,一个是向来这般脾气,一个大概是身体病了心情也不舒爽,对蒋呈衍,分明也有几分怨怼。蒋呈衍却不同他计较,好脾气道:“你怎么脸色不好,是生了病吗?又怎么不好好休息?”
凤时来道:“你来问我病不病的,有什么意思吗?谁又缺你这份问候了?”
蒋呈衍听他这口气,知他心情不爽快,也不与他计较,只说:“既然病了,还是要好好休养。人生风华得失,全赖一个身体。身体不好,什么都没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