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抵撑不住了。
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无法忍受,却还要拼命地忍。
人生最可怕的不是死,而是你明知必死无疑空坐等死。
几日来,不曾下床,不曾掰开双眼,连外界的新鲜空气也不曾闻过。
满屋子清爽的药味。
我眼皮今日倒像是灌了铅,怎么都睁不开。直到门被打开,一缕寒风飘忽而入,一点寒意微微舒缓了翻腾的血液。
一道熟悉的声音:“东方神医,阿思这究竟是怎了?如今身体是个什么模样?
我只听得东方神医一副垂头丧气之态:“说来惭愧,枉我谎称神医,竟解不了柳公子的疾,柳公子他这是急火攻心,恰遇冰寒之气袭身,他自来体弱,前不久又受了重伤,本就没痊愈,冰火两重天刺激伤口复发,多亏了夏公子舍身为他续命,这才...”
太子挥一挥衣袖,喊了停,却问道:“他约莫何时醒来?”
东方神医道:“他自己不愿醒来,没了存活意识,着实不好救,何时醒来更是不得而知。太子殿下不妨说些叫他愿意继续留在人间的话,最好是让他开心的,说不定他便...”
太子再一次打断东方神医的话。
东方神医很是知趣并且不讲义气地离开了房间。
太子凑近我,高冷霸道地冲着我道:“我不准你死,阎王爷不敢收我的人。你给我好好活着。”
我眼皮一紧,更加睁不开,这句话,听起来略微耳熟。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阿思,你惯爱折腾自己身子,仗着有夏倾羽这个救命之星,你若再这般折腾,我便杀了他,看你还敢不敢胡来。”
我后背出的汗瞬间凉了一大半,杀了夏兄?我没听错罢。
东方神医叫你说开心的话,你倒跑来说些气死我的话。
太子何时这般铁石心肠,冷血无情?我全身上下没有一个细胞不在抗议太子刚刚一番寒彻骨的话语。陡然使出吃奶的劲来,闭着眼压低声音道:“你若杀了他,我便死给你看。”
“阿思?阿思?”他断断续续叫我的名字,可以听得出他很是激动,“你活着,活着便好,我等你,等你陪我一起君临天下。”
君临天下。
阿爹阿娘率领的柳家军为你血拼,只为你的宏图大业,你说要我陪你看,陪你一起看多少尸骨埋存地,地阴雨湿声啾啾的战场,还是看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残败落魄?
“阿思,你活着,活着我们一起像小时候一般赏芍药花开,你我钟情与芍药,我们便在京城種满,一起看春风十里下的红颜妖冶。我们一起背灯和月就花。”他语气很是平和,满满的憧憬。
你说芍药么?你说種满京城么?
吾爱一个人,花傾一座城。
我偏要说,自此以后,每当我想起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芍药便似火灼灼燃烧,而那时,春风十里,可惜没你。
“阿思,我之前做的事情是逼不得已,你原谅我罢。我知道,你都知道。我从来便没放弃过你,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他顿了顿,却有些苦涩,带着哭腔:“将军和夫人我虽保不住,你却是我能保护的。你看那幅画,我许久前便送你,你可知何意?”
一幅破画,没得文采,没得意境,送来却叫我日日夜夜好生惦念着,看也不是,不看却忍不住。
知道事情一来二往,来龙去脉后,看到那副画更加心如刀绞,一幅画足矣叫我早日踏入黄泉,真个两处茫茫皆不见。
如果我没记错,芍药花还有个极为好听的名字,叫做将离。
我抬起眼皮,与他四目相对。
却无言以对。昏黄背光下,背影成双。
“将离,你的意思是别离罢。”
他微微一怔,蹙起剑眉,痴痴笑着,“阿思,你误会,怎会是这个意思。”
“够了,我不要听你阿思阿思叫着,你不配。”我吼了他。
他狠狠怔住了,活像将府门口那对威猛却从来坚定矗立不动的石狮子。
我嘴角抽一抽:“阿思这个名字,我当不起。太子殿下万金之躯,何苦来罪臣家中苦苦相求。原是该做到金銮殿上尽收英雄fēng_liú之人物。”
如果我没猜错,爹娘不管如何,都要死。这是宿命。我救不了,偏他们名声不会好,就算为国捐躯,战死沙场,最终不过一道圣旨,主帅篡位夺政,勾结外寇,而我,才是真正的罪臣之子。
“如此看来,沈墨这个罪臣之子,此刻倒和我惺惺相惜。这也是太子殿下派沈墨来将府的目的罢。早日告诉我怎么做好罪臣之子”。我斜倚着,三言两语,道出自己心思。
如何去卑躬屈膝,点头哈腰,好好孝敬收养补救他的那个人。
好一个连环计。
我如今想来沈墨对我所做一切,我对沈公子的索取,如今倒应在我的太子身上了?真是因果报应,如今现世报啊。
我神情淡淡的,凝视着面前瞠目结舌的太子。
“阿思,”他一如既往唤我的名字,该是无视我刚刚的怒吼,“你头发乱了。”
三千青丝,愁绪的丝何止三千,乱的不是头发,是人心。
“阿爹阿娘会死的....是...不是?必须死,对么?”我结结巴巴,只觉无力回天。
他手指轻轻插入发丝之中,缓缓梳理着,我默不作声,一副病态,斗不过他,耍个嘴皮子赢了他已经万幸。他边梳理边道:“阿思,你莫惊慌,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