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局大概是知道顾勤在刚刚他翻菜谱的时候扫一眼就心里有数了,于是对王致赞叹道,“小顾这记性。”
王致特别不谦虚,“这算什么。当年跟着我打球的时候,隔壁有个地方拆改重建,施工响动可烦人了,他练球的时候不敢发脾气,好不容易练完了和人家工头吵架,‘你40分钟砸了多少下,钻了多少多少次,平均一块砖要几个人挖多少下才能刨开,就这种效率,还敢跟我们说下个月能?’说得那工头一愣一愣的。”
王局哈哈笑了,“小时候就是个炮仗脾气。”
王致道,“可不是,跟小坦克似的。让您操了不少心吧。”
“没有。脾气大,能力也大嘛。”王局还是很喜欢顾勤的。
一顿饭,王总和王局相谈甚欢。酒足饭饱,王致亲自送王局出去,顾勤也要跟,王局道,“小顾不用送了,吃点饭吧。动了这么多次筷子还没吃到自己嘴里呢,尽顾着招呼我和你师兄了。”
王致吩咐门口的服务员,“加一碗酸汤面。”然后让王局走先,两个人笑着聊,等送到楼梯口了,才淡淡道,“先回去。”不用看人也知道是吩咐顾勤。
“是。”顾勤站在楼梯口,直等王致和王局都看不见了才回到包厢,自己揉着太阳穴。
酸汤面很快上了桌,顾勤先叫服务员结账,退了一瓶酒。不用动新取的三千,只钱包里的现金就够付了。顾勤还是不想吃,一个人坐在那发呆。门一响,顾勤连忙站了起来,倒是把来找零的服务员吓了一跳,顾勤收了零钱道了谢,出去洗手,回来的时候王致已经坐在包厢里了。
“师兄。”顾勤恭敬打招呼。
王致看着那碗丝毫没动的酸汤面,“闹脾气还是不长记性。”
顾勤哪还敢挑食不长记性啊,更何况酸汤面本来就是他爱吃的,又热乎,于是拆了新筷子端碗。
王致翘着腿看他,“我说不让你坐了吗?”
顾勤乖乖坐下,蹭了个椅子边。
王致就坐在他旁边,静静看着他吃面。多少年了啊,那么个孩子,就这样长大了。不知怎么的,王致看着顾勤长高了,轮廓也成熟了,就觉得特有成就感。好像春天撒下的一坡种子,一个不留意就窜出一大片金灿灿的麦田来了。看自家孩子,怎么看怎么亲近。
顾老师呢?被王总看得毛毛的。他可辨不出王家长面如平湖后的心有波澜,只觉得,自己是吃得慢了。要么就是快了,剩了那么多菜,不吃是对呢,还是不对。一顿饭吃得胆战心惊,连胃也跟着压力缩小了似的。
“行了,吃不动就别吃了。”王致也看出来他吃饭像受刑。一句话说完,顾勤立马起来,又站端正了。
王致也站起来,伸手——顾勤吓了一跳,以为又要打,先是一愣,然后乖乖调整了姿势,微躬了下腰,站得更驯服了。
王致却只是伸手揉了揉他脑袋,“熊孩子,长大了。”
“师兄!”顾勤一下就忍不住,狠狠抱住师兄,真像个走失多年的孩子。
王致笑了,等他抱够了,轻轻拍了拍他脊背,“吃饱了吗?”
“嗯。”又想了下,“好像又没有,但是也不饿。”
王致一脚就踹上去,“德性!”
顾勤没敢躲,生受了,却也不怎么疼,“师兄——”
“这回知道我是你师兄了?”王致坐了下来,语气却严肃起来,“看你弄的这个事!多大了,还是那副狗脾气。我是你师兄我让着你,要是别人,今天这一出你怎么了啊?”
顾勤不敢说话。
王致结婚生子后性子沉稳许多,这个小师弟是打顺了的,行动比意识快,他一有点儿毛病自己就上了手了,如今心境变了,也想讲讲道理,“人家有钱有势有能耐又占着理,你没头没脑更没道理就是一小老师,哪怕为别人的孩子操碎了心,谁领你的情?”
顾勤跪了。
王致一下上来了脾气,这么多年了,小狼崽子还是这么能拱人的火!王致当即将桌上一碗鱼翅翻过来,啪得一下泼地上,“长能耐了是吧。说你两句就敢犟筋!喜欢跪给我跪上面,不许碎!”
顾勤特委屈,“小秦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