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静思听他这样无遮无掩地表露自己对生离死别的看法,心中的震憾之情难以言喻。他想不到身在皇家的萧韫曦,能有这样的深情厚意。记起父亲也是孤身一人走到今日,心里既钦佩两人的意志,又遗憾自己的一生中,再也遇不上这样一个完人。他无言地坐了许久,放纵自己沉溺在那话中的甜醉里,直到萧韫曦扭过头来看他,才怔怔地道:“殿下站在高处看,自然和平常人家不同。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平常男女婚嫁,大多是从未谋面,毫无感情可言。即便两人相爱结为夫妻的,我朝也断无一方逝世,另一方不许再婚的条律。世家子弟联姻,多注重门当户对,利益为先。像王爷这样只娶心爱之人,一生忠贞,实在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当得起情中圣贤。史大哥自清涟死后,伤心了许久,这次能从情伤中脱身,放开胸怀,并无过错可言,负心一说。该拿时拿得起,该放时放得下,也是真丈夫。”
萧韫曦笑着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和声道:“若是你呢?”
闻静思微微一愣,想起父亲曾提起婚姻之事,口中尽是苦涩之味,思索了片刻才缓缓道:“阿林说得对,我是极沉闷无趣的一个人,恐怕没有人会喜欢我这样的人。若有人能一辈子忍受得住,我便很满足了,哪里还会去想着再娶。”
萧韫曦心底默默一叹,长臂一展,搂过闻静思的肩膀,沉声道:“你二弟虽说你正经刻板,史逸君却说你极重感情,容易受伤。你尚未立业,可慢些成家,定会等到一辈子对你好的人。”
闻静思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心中却道:“我即便等上一辈子,也只是等来一场空。”
萧韫曦拥着他坐了许久,直到身上感到寒冷,才想起一事,问道:“那个雁迟还在你处么?过几日让他来我府上一趟,我有事交待。”
闻静思经他一说,也想起原来的打算,当即应承下来,定下两日后带雁迟过府拜访。
即便两人再是珍惜相处的时时刻刻,要分开时还得分开。酒宴的欢声笑语渐渐寂静下去,两人在漱玉台依依不舍地执手言别,一前一后回到鸣泉院,和主人家道喜拜别。
第二日一早,闻静思便来到雁迟暂居的山涛院,讲明了来意。雁迟并不意外,萧韫曦应对的迅速与处事手段,他已见识多次,如今听到传召,只有果然轮到自己的会心一笑。
闻静思见他这般平静,不闻不问,心中略有担忧,劝慰道:“你说要护我性命,可宁王手下已有侍卫接任此事。你有惊世之才,蜗居此位,实为明珠暗投,可惜的很。宁王素来爱才,你不妨试上一试。若能施展抱负,一展所长也好,若不愿收人驱使,宁王与我绝不勉强。你意下如何?”
雁迟见他信誓旦旦,也知道是肺腑之言,无一丝作假,只是颇有不甘,心忖道:“你要借我之力保护宁王,他又不愿你身边另有外人,真是一箭双雕之计。”转眼又想到自己长期做个无为的食客,确实对不起师父的教诲。若宁王有心让自己做一番事业,不如留下来,有了功名再提保护闻静思,也不至于惹人诟病。他既然想通,便付诸于行动,一口答应闻静思,明天拜访宁王。
日次,小雪初晴,东风微暖。闻静思与雁迟用过早膳,一起迎风缓步到两条街外的宁王府。门前杂役十分机灵,看到闻静思,远远地就上前致礼问候。一面恭恭敬敬地将两人迎入正堂,一面派人前去知会木逢春,待两人前后坐定,即刻有侍女奉上清茶瓜果与各类精致的小点。茶水温热,入口清香甘醇,瓜果新鲜水润,香甜可口,显然是早有准备。
雁迟环视正厅四周,主座之后是“黄山圣手”柳清晨绘的一幅四条屏,并不是普通的梅兰竹菊四君子,而是百鸟朝凤、寒梅傲雪、黄山晨景和流觞雅集,花,鸟,山水,人物一应俱全。客座两侧是两丈宽的紫檀博古架,零零散散的搁置着书册和玉摆件,小盆景和木匣子。正厅四角竖着窄木几,栽了四盆名贵花木,雁迟不好这个,仔细观察之下,也只隐约分辨出一株是茉莉,一株是兰花,待要分辨第三株时,萧韫曦一身便服跨进门来,一眼看见闻静思,未语先笑道:“今日是个好天。静思,看看我的小花园里还缺什么,我和雁侠士说几句话就来。”
雁迟听他的语气极其随意,仿佛和家中亲人说话一般,不由双眉微扬,看着闻静思垂首致礼,走出门外,心中只觉可笑。虽有不屑,该有的礼节倒不敢少,规规矩矩一抱拳,行了个军礼。萧韫曦一点头,坐上主座,正色道:“雁侠士,请坐。本王今日请你来,不和你讲虚礼客气。明人不说暗话,你的事,本王派人查过,的确属实。但你口口声声说要护静思的性命,本王问你,如何护?”
雁迟不料他半句废话也没有,直接开门见山,便收起心神,双目如炬地直视萧韫曦,如实答道:“我在州府和大城中听过一些文士和官吏的谈论,闻家本是朝中中立一派,杨丞相致仕之后,便被推到前台来。宗家要掌权大部分朝政,还要越过闻史薛孙林,明面上的事闻家老爷自然能应付,背地里的暗算难防。我这一身功夫,正好护卫恩人一家。”
萧韫曦嗤笑一声,脸上略带讥讽之色,笑道:“护卫护卫,护的是性命,卫的是名誉。一个九品芝麻官借太子之威当面责难轻辱静思,你若是上前相护,他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