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十深夜,萧韫曦总算回到了宁王府,稍作清理整顿,便只身面圣去了。皇帝听到几个月未见的儿子前来请安,并无多少意外之色,直接就在寝宫宣见。萧韫曦在外奔波数月,饮食不调水土不服,瘦了许多。乍一见面,还不及下跪请安,便听萧佑安诧异道:“怎么弄成这幅模样?快过来让我看看。”
萧韫曦微微一笑,径直走到御床前,跪坐在足乘上,看着父皇已蓄起了花白的胡须,脸上虽尽是服散后的红润之色,心中酸楚难耐,紧紧握上父亲的双手,颤声道:“父皇,保重身体啊。”
雁迟知道她喜爱作弄人,但心地善良,不忍让她失望,便装作慎重的样子双手接过茶夹,朗声道:“谢小姐赏赐。”倒退五步,一振双臂,将熟记的招式一一施展开来。他表情十分认真,剑路转换刚劲有力,只是手上握着茶夹挥舞,怎么看怎么让人啼笑皆非。闻静思一开始还能忍着笑意,越是往后,越是难忍,直憋得满脸通红。他两个弟弟早已笑得东倒西歪,唯有小妹从始至终地镇定如常。雁迟双目余光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神色不动,一步跨近闻静心身前,右手一递,从她肩上呼啸而过,随即飞身后退,做了个漂亮的收剑式。他收势毕,不等众人喝彩,朝闻静心一抱拳,笑道:“小姐赐我金错刀,我报小姐英琼瑶。”送回的茶夹上赫然夹着一只小指粗细的毛虫,扭身挣扎,痛苦的很。
闻静心乍一看到,头发都要被吓得竖起来,尖叫一声扑向大哥怀里连声道:“大哥救我!”
闻静思无奈地揽着她,安抚道:“谁让你总爱作弄人。”眼角瞥见远处林溪之与林稳联袂而来,拍拍小妹肩膀,示意她坐正,自己站起身等他二人走到近前。
林溪之看了看几人,目光最后落在闻静思身上,互相致礼后道:“闻公子今日出来散心么?我看你气色尚佳,真是胸怀阔达之人。虽然这次意外落榜,下次说不定便是状元呢,实在不必拘泥于此。”
闻静思呼吸一窒,微微蹙了眉,惊讶道:“落榜之事,我一无所知。”
林溪之倒吸一口气,心中大呼糟糕,满面尴尬之色,不敢再多说一句。闻家几个弟妹也是面面向觎,都觉得不可思议。一片静默之中,唯有闻静心“嚯”地站起来,双目怒睁,清脆的嗓音头一回带着尖锐。“我大哥怎么就落榜了,你说说看,凭我大哥的学识难道还进不了三甲么!”
林溪之被这咄咄逼人的气势压得呐呐无言,他身后的林稳却上前半步,朝闻静心致礼道:“我们也是道听途说,闻公子依答题优劣,原本是能入榜的,只是犯了父讳,被剔除榜外。再细的事,便不知了。”
闻静心狠狠地一跺脚,闻静思急忙按住她肩头,向两人道:“真也好假也罢,都是天注定。”
林溪之不敢再待下去,躬身道了歉,拉着林稳匆匆告辞远遁了。闻静林冷声怒道:“大哥最是刻板守礼,说他犯讳,简直瞎了眼!”
闻静思神情黯然,怔怔地站了许久才缓缓坐下来,轻声道:“林溪之的祖父就是学士承旨林显。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也八九不离十了。”
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被林溪之一搅合,散得荡然全无。闻静思不愿大家担心,勉强撑起笑脸将煮沸许久的泉水冲入茶壶中。众人看他盈盈笑意也遮不住眼底那一抹黯淡,有心想劝,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顺着他的意思继续品茶赏花。只是那茶入口不再甘甜,春景入眼不再绚丽。闻静思见大家品之无味,不禁放下茶壶苦笑道:“今年不中,下次再考罢。为百姓谋富足,不止有科举一途。”他心中却是清楚的很,所为犯父讳,已是再明确不过的意思,他冒犯的不是父讳,而是太子之讳,皇权之讳。他脸上并无忧虑之色,衣袖掩盖下的手掌,却有四条弯弯的甲印,深深深深。
四月十二日,礼部贡院外挂起了杏榜,长长的榜单上会元的位置写着史逸君,从第一名至最后二百七十六名,果然没有“闻静思”这三个字。榜下熙熙攘攘的学子们有互相道喜的,也有默默离去的。大小客栈一时间挤满了各路报录人,铜锣声响彻了大街小巷。
闻静思早知道如此,便躲在家中清理账务。闻静林和雁迟出了一趟门,回来之后一个脸色黑过一个。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闻静思的书房,雁迟在椅子上坐下,沉着脸不知想什么。闻静林却烦躁地走来走去,嘴上一会儿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