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铮见阿蛮将头伏得那么低,便笑着起身,绕到丫头身后,微探下身,葱茏如玉的手指轻轻拨开一点她颈后衣领。在不出意外的看到少女白玉似的后颈处那朵梅花似的红色胎记时,他眸中的笑意不由得更深。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下,凌铮居然俯下身,亲自将阿蛮扶了起来,拉着她归了座,又笑盈盈的问皇帝:“重儿还记得你小时候曾抱过的云鸾吗?”
段云鸾?那不是太宗身边段尚令的女儿吗?褚云重心中震惊不亚于刚才季莲生中毒之时,忙凝神向阿蛮望去,被提点之后,果然隐隐能看出她小时候的模样来。只是段云鸾离宫之时不过是六七岁天真烂漫的垂髫小童,而如今,昔日小女娃已至金钗之年,模样气质自是大有不同。
若非凌铮提起,褚云重绝不会想到天天在宗赫身边侍候的宫女原是一位小县君!
“既是这样,孤就明白了。你混进宫来,就是想杀了孤为父报仇。很好,很是一位孝烈节义的好孩子。”凌铮的语气极和缓温柔,然而让人听了,却不由得遍体生寒。
阿蛮刻意隐瞒了这么久,谁料还未有丝毫行动,已是被拆穿了身份,神色一下变得惨然。回头望见宗赫焦急迷茫的神色,更觉此番连累了他,心中一痛,眼中已是盈满了泪珠。
“云鸾,那见血封喉的毒液,你可是从宗赫处得来?他出身琼州,便是身边有此物,也不奇怪。”凌铮犹自晏然自若的问着阿蛮,又似笑非笑的向神色焦灼的少年望了一眼。
阿蛮柳眉倒竖,恨声道:“凌太阁,我确是段青之女,但我今夜没有下毒害你,更与尚令郎无关!”
宗赫亦不得不起身自辩道:“禀皇太阁,赫虽是琼州人,以前也曾用此物打过猎,但自从随陛下入京以来,为了安全着想,身边再也不曾留过此物。便是阿蛮,我也敢担保,无论她是何等身份,绝不会对皇太阁有谋害之心。”
凌铮没有理会他,直接吩咐自己的侍卫道:“去搜一下云图阁,为宗尚令去去疑。”
“且慢!”褚云重深疑今夜之事似有圈套,担心会有人栽赃给宗赫,便再也坐不住,腾然起身向凌铮道:“亚父,世显是我最信任之人,他既说了身无此物,我便信得及他。此事既然牵扯到儿子后阁中人,还请将此事交由儿子查办,儿子绝不会叫作恶之人再逍遥法外!也定会给亚父一个满意的交待。”
凌铮见褚云重为了维护宗赫,竟敢当众忤逆自己旨意,心中略有怒意,只是顾及他皇帝颜面也不好发作,便冷冷的道:“既是皇帝开了金口,那便罢了。孤先回府,云鸾也由孤先带走。皇宫里的事,自然要劳烦皇帝多费些心思好好维持。”说罢,便带着侍卫们,拉着阿蛮扬长而去。
“侍郎……”凌铮手劲极大,阿蛮如何挣脱得开,一边被拉得踉跄前行,一边不住的回眸看向宗赫,苍白的小脸上已是籁籁地挂下泪来。
宗赫见此情景,亦是心中疼痛难当。他与阿蛮虽说只是主仆,但实是兄妹情义,此刻见她被凌太阁硬生生的拉了去,前途未卜,心中怎生割舍得,才下意识的跨出两步,却又被褚云重拉了回来。
宗赫此刻意乱心慌无从依托,不由自主的反握住他的手,急切地道:“云重,阿蛮是无辜的,莫让皇太阁伤害她!”
隔了这么多时日,重又听得少年口中喊出自己名字,褚云重心中又是欢喜,又是为他心疼,便伸过一臂,将其紧紧拥在怀中,温言劝慰道:“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你身边的人,我自然也会尽力维护。”
04. 明察秋毫
云图阁的宫人们都已知道了雁回楼所发生的事,一个个正惊魂未定,又见多日未来的皇帝重又亲临,更是紧张不安,便忙着扫榻铺床,又备下茶水点心。
宗赫一路回来已是想好了对策,此刻在风弄轩正厅坐了下来,定了定神,便唤过卫介,细细吩咐道:
“如今阿蛮身份未明,让宫里人不要私下议论,里里外外都看紧自己的嘴巴。再差刘嬷嬷去金昭体元殿探望一下季承乾的病,顺便瞧一瞧周太医在不在,若在,便请周太医得空来云图阁一趟。你再带几个可靠的侍从,细细查看一下云图阁,尤其是阿蛮住的厢房,有没有奇怪的陌生的东西,如有,即刻取来我瞧。”
“遵!”卫介心里自然明白宗赫所言是何物,忙一一应了,自去安排不提。
待小夷奴为皇帝奉上了清露,宗赫便命所有侍从都退了下去,亲自掩上门,转身走到皇帝面前,直直的跪了下去。之前因为生他的气,一直都没给过好脸色,更是没有在他面前低过头,如今为了阿蛮少年却不得不放下身段,搁下自尊,跪在他面前低语求道:
“如今,唯有陛下才能救阿蛮性命。无论她是不是段云鸾,以后还能不能留在宫里,只求陛下给她一条生路。她还那么小……又岂会有什么害人之心?!”话到末尾,少年已是略带颤音,仿佛夜莺泣血,叫人聆之伤情。
一直以来,少年还从未求过他什么,如今看他一脸哀戚,褚云重更是心疼,哪里还舍得他这么跪着,忙起身将他扶了起来,柔声安慰道:
“世显,你先别着急,太阁并非不分青红皂白之人。今晚虽出了这事,但云鸾毕竟是县君,她父亲段青虽犯了事,她的县君名份可未曾褫夺。太阁想来也是顾忌她有了这重身份再住在你这云图阁便不相宜,这才暂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