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龙山里发生这样的异变,若是寻常人,早就吓得连逃跑的力气都没了,就连半知真相的自己都惊惶不己,而他一个普通人竟然没有露出丝毫的慌张,那副淡然与镇定在此刻看来是如此的可疑。
秦灿回想了一遍心里对于邹叢筠这个人的印象,初时在自己最需要帮助时,不吝惜地出手,又在自己得知颜璟离世几乎崩溃时,劝导宽慰了自己,并且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莫名地觉得和他很亲近,便无意中放下了戒心,将一些秘密与他分享。
但现在想想,这个人身上的疑点也颇多。
看似好像是和自己在客栈中偶遇,但他却对自己的身分颇为了解;在看到云龙山一连串怪事的时候,也没有过多的震惊;以及——
在他房里发现的那张写满上古文字的纸。
自己一开始以为他是帮着在查找那些文字的意思,但他仔细比对过在章殊那里找到的纸张,邹叢筠那张纸上有些文字,在章殊那些纸张上并没有……然后又想起自己和他说起「有扈氏]一族时,他激动的神情……
紧了紧手里的树枝,在邹叢筠走到他躲藏的树丛前时,秦灿猛地扑了出去,将邹叢筠扑倒在雪地上。
突如其来的袭击,邹叢筠没有任何的防备,却在被压倒在地的时候,眼疾手快用手停住了秦灿挥下来的树枝,屈膝朝着身上之人的腹部一顶,一连串动作,倒是练过两手的样子。
秦灿被他那一下正中腹部,疼痛不己,但不敢撒手,用力将手里的树枝压下去架住他的颈脖:「你到底是什么人?跟着我做什么?]
邹叢筠听出了秦灿的声音,愣了一下,紧接着皱起肩头:「秦兄弟,你在说什么?我不过是见你夜深外出,担心你的安危才跟着你的……]
秦灿根本不相信他这样的解释,双眼怒红,咬牙切齿:「少扯这些理由,看起来你好像是在客栈里和我偶遇,收了我的银子才出手帮我,但实则你是故意接近我,你是章殊的人对不对?!不然你为什么会对云龙山这里发生的事情毫不惊讶——]
「别说你行遍江湖、精通奇门妖术,故而这种异状并不放在眼里,那么你房里那些写了上古文字的纸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不认识那些字吗?为什么会写出章殊没写过的字?嗯?]
秦灿一连串地发问,用尽全身力气以手里的树枝卡着邹叢筠的颈脖,邹叢筠气息不畅,脸色憋得红了起来。
「咳、咳,你在说什么……]
秦灿握着树枝的手,用力到皮肤绷紧苍白,隐隐透出指骨:「少装了!你和章殊就是一路的!不要再惺惺作态了,我是不会再相信你的鬼话、往你们的陷阱里走的!]手用力再往下压去,誓要取邹叢筠的性命不可。
邹叢筠一听,脸色一变,抓着树枝抵抗的手猛地向着反向用力一折,那截树枝在两人的僵持下,喀嚓一声断成两截,紧接着拼尽全力将秦灿从自己身上掀开,然后吼了出来——
「『死芹菜!』这种时候你在发什么疯?!]
吼完,邹叢筠坐在雪地上,捂着自己被勒出一道红印的脖子,瞪着秦灿大口喘气。
秦灿跌倒在邹叢筠身旁的雪地上,听了他那声吼之后,身体狠狠一震,接着半眯起眼睛,用着不敢置信的眼神打量面前的人,像是打量什么怪物一样。
这语气,还有这称呼……
秦灿愣怔了半晌,眸眼中才重又聚敛起精光,手指着邹叢筠,嘴唇动了动,从齿缝挤出声音,带着不确定的语气。
「岑……岑……你难道是岑……]
邹叢筠有点慍怒地一下拍开他的手:「还以为当了这几个月知县,能长点机灵,结果还是一样笨,我要不明说,是不是又要死一回在你手里?]
秦灿半张着嘴,眼睛直愣愣地瞪着邹叢筠,虽然心里猜的也是这么一回事,但真的从对方口里证实,一时还是难以接受。
见他如此,邹叢筠从地上站了起来,拍去沾在衣服上的碎雪:「不相信?要不要我告诉你,我们还有太子第一次捉弄上书房的先生用的是什么?之后谁被罚得哭着去找太后诉苦?小王爷濮垣你最喜欢逛的是京城哪个花楼,最喜欢喝的是哪个酒楼的玉酿?是怎么来云龙山的?又是怎么取的一个这么傻的名字?]
秦灿忙示意他可以打住不要再往下说了。他说的很多事,是只有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岑熙才知道,到了这个地步,他才终于可以相信——
这个人是岑熙!
秦灿走到他跟前,抬起手,又是犹豫,踌躇了片刻,才伸手搭上邹叢筠的胳膊,将他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一肚子的话,到了嘴边只化为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你还好吧……]
这也许是在绝望之中看到的唯一一点光亮,太多的意外与突然,冲淡此刻本该有的欣喜,秦灿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章殊不是说用岑熙的魂魄去炼相柳的魂魄,那么岑熙的魂魄又是怎么脱逃出来的?又是怎么变成了现在的邹叢筠?
岑熙刚要开口,就听闻「轰隆]一声如崩雷一般的巨响,震得人耳膜发痛,脚下的山体也在剧烈的颤抖,颤得人都站不稳,秦灿好不容易扶着一棵巨大的油松站住脚,却见远处的树木成片成片地倒了下来,山林里的野兽慌不择路地向外逃窜。
本欲开口诉说来龙去脉的岑熙也意识到情况不对,大声对秦灿道:「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我再告诉你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