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不起浪,朝臣明里不信,其实都半信半疑,开始考虑究竟跟新皇帝还是老皇帝。朝中分成几派,再度涌起暗流。
戴铎怪胤禛当初妇人之仁,如果当初下了手,让天下人亲眼看看大行皇帝,哪里还会有这个麻烦。
这对胤禛却是个死结。他不弑父,会有麻烦。倘若弑父,他又有何颜面对天下人,面对太后和儿女,以及面对胤祯。
来保在粘杆处的监视中收拾着行李,一副马上就要走的样子。常保的任命也下来了,出任去俄罗斯谈判的使节。
来保淡淡的对阿玛说,京中最近不稳,你走了倒是好事。
常保说,儿子啊,阿玛年纪也大了,俄罗斯地远,气候差,阿玛说不准能不能回来。如果阿玛能活着回来看到你,咱们父子两个就聚一聚。
来保笑着说,阿玛你是去谈判,又不是去俄罗斯打仗,当然能活着回来。乖,别怕,去吧去吧,等我在云南任期满了,又逢阿玛从俄罗斯回来,咱们就把京城的尚食斋全包了,好好吃一顿。
常保背着行李被儿子推上马,溜过一个弯才哽咽,你小子在阿玛膝下混了那么久,不用说话阿玛就知道你动的什么心思,打的什么主意。你这次玩的太大,阿玛怕的是回来再也见不到你。
对曹家来说,曹顒的仕途实在困难重重。跟着不省心的十四阿哥不停地荡到高峰,跌至谷底,还逼了两次宫。等十四阿哥撒手了,他被迫跟着新皇帝,再次宦海起伏。曹家人都说早知不淌这浑水。
不过既然一开始为了仕途而咬了爱新觉罗家的鱼饵,再想抽身而退就迟了。
新的任命危机暗伏,曹家人哭天抢地。老太太吵着要看孙儿,曹顒送小宝玉回江宁,独自面对前路。
曹顒默默的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看着唯一如旧的庭中老树。
这间院子是当初胤祯替他置办的。
记得当时胤祯带他进来,笑着说,你是要长久的在京城住下去的,因此得有个歇脚的地方。这间院子是爷从一个离京的四品官手里买下的。就在爷的府邸旁边,建的有苏州园林之风。
爷瞧着,你将来就是升了一品二品,这院子也必不辱没了你。
主子说的都很平常。
许多他以为会记一辈子的话,都随着时光渐渐淡去了。这几句简简单单的,却一直在心里,未曾忘怀。
他住进去后,这院子胤祯也常来。闲时筹办诗宴,下棋品茶。到了秋天,庭中老树挂着一串串红果儿,玛瑙般油亮,被风一吹,会响似地。
那记忆如此鲜活,他总觉得当他转身时,胤祯应该像第一次带他进来一样,笑吟吟的站在门口。
可每当回头,半月形的门洞总是空荡荡的。
他想,主子,我没有背叛你。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逼宫,反抗,我做的不比来保少,我只是没有来保那么疯。
我只是想活下去,看宝玉健康成长,免去父母担忧,让曹氏得以生存。
“曹顒。”有人淡淡的说。
他转身,夕阳太过耀眼,他看不清门洞前的人影是谁,却控制不住的哭出来。
太子走近了:“曹顒,我只要你一句话。在你心里,你的主子究竟是谁。”
五月中大阿哥带蒙古兵发生叛乱,胤禛忙了几天几夜平叛,没精力管别的,甚至没来得及发现,过了离京的时限,来保仍未出发。
来保施施然进入京口的兵营。这群大老爷们从青海回来后,就被打散编制,安插到各个队伍下面。怀庆营里,老人最多。
一群兵痞,打苍蝇的打苍蝇,玩色子的玩色子,极度闲散,比街口的混混还流气。几名早已串通过的老人看见来保,互相递了递眼神。
将领不知这陌生人所为何事,呆站着看他。
来保对老兵们道:“青海湖,埋骨处,还记得吗?”营中安静起来,仿佛每个人都在聆听。
“刀已钝,马已老,心在否?”
大大小小的头头们突然发现,那群永远都死气沉沉的老兵,开始骚动起来。
胤禛得知来保不仅还在京城,而且带人闯入宫中,是在一个下午。
禁军和侍卫在数量上与来保的人势均力敌,不过来保想要带人出宫,那些人也够了。
胤禛第一眼看的倒不是来保,而是站在来保身前,静静与他对视的弟弟。
几个月以来,让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笑容,一丝也无。
你想起来了?
你要走?
和我在一起不好吗?
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你在乎吗?
那些日子,你可还记得?
这些问题似乎一个都不用问了。从弟弟的眼中,他就能明了一切。
胤祯说:“四哥,一个禁宫就这么多人,要全部掌握,也不容易。你一定不知道有多少侍卫和将领早就是我的人了吧。”
他一句话让侍卫和将领、禁军们面面相觑,互相猜疑。默契的配合顿时差了几分。
胤祯说:“四哥,皇阿玛若是活着,我必要救他出来。若是崩了,我便让你赎罪。”
胤禛的心,冰凉如铁。
胤祯最后说:“这个紫禁城不属于你。所以,我会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大结局了,大家想看啥番外?说给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