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青神识紧紧黏在那不省心的徒弟身上,直到他走出院门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她骈指一点使出了一个隔音咒,将这座小楼周遭十丈隔绝得密不透风悄无声息,即便连她炸了自己的洞府都不会有人察觉分毫。
“我家小桃红不过夸你徒弟长得好看罢了,何至于惹得纪真君生气?你这当师父的着实莫名其妙。”李慕青颇为不满地斜了纪钧一眼,“还是说,那混元派小子办出的事情,当真惹得纪真君心中不快?”
离九峰论道刚刚过去三个月,纪钧的徒弟顾夕歌力压群雄夺得魁首,冲霄剑宗面上自然格外有光。更何况,混元派这届弟子就输在顾夕歌手上,越发让他们更加得意。
然而如今在九峦界传得沸沸扬扬的,却不是顾夕歌如何修为高超技惊四座,而是陆重光不顾一切向顾夕歌表明心迹这件足以惊掉所有人眼睛的事情。
冲霄剑宗与混元派纵然同为仙道执牛耳者,却相当不对付,这两派万余年间的恩怨纠缠简直能写成好几本书。更何况那二人的师尊纪钧与易弦更做了千百年的对手,这二人被各自师父收入门下之时,早就注定合该有此一战。
谁知陆重光在决赛之日,竟毅然决然向自己的对手表白了,如何不让人更惊叹?
于是这事越传越广越传越离谱,竟流传出了许多版本。什么那二人相爱相杀迫不得已刀剑相搏,终于按捺不住心事双双表白啦,什么顾夕歌貌美倾城惑人心神,不管什么人只消被他瞧上一眼就拜服与那少年脚下,任其驱使别无而言啦,都只算其中并不出奇的故事。
关于陆重光的风言风语自然不少,多半是感叹这混元派弟子被美色所惑糊涂至极,好好一个元婴苗子就此沉寂简直可惜,也无怪乎混元派一直屈居于冲霄剑宗之下。
然而,加诸于顾夕歌身上的眼神越发复杂,有颇多好奇与些许鄙薄。好奇是众多修士奇怪究竟是何等模样的美人,方能引得陆重光弃混元派与冲霄剑宗几千年恩怨不顾骤然表白心迹,简直可悲又可叹。鄙薄是因为有一部分修士坚定认为那顾夕歌定是靠美色惑人,方能夺得九峰论道魁首,简直让人不齿。
对于后一种看法,只要有脑子的修士绝不会当回事。那日的决战自有万余位修士旁观,顾夕歌赢得光明磊落并无半分不妥,这等平白无故说人闲话的卑鄙事情,只有一些无能之辈方能做得出来。
然而纪钧心中却对此颇为不快。他养大的徒弟,自然十全十美无一处不好。
那些庸人只听到顾夕歌刚赢了九峰论道死对头就向他表白,便自顾自地认定这两桩事情间必有不妥之处,何等卑微何等无耻!
他们从不知晓顾夕歌开辟十窍时的风险困难,亦没看到那孩子修行十载从未歇息过半日,从不像个意气风发高傲至极的十八岁少年。
哪有平白无故的一剑破万法,又哪有毫无来由的一举成名天下知?
以往有无趣之人在背后议论纪钧,他从不在意。横竖只是平庸之辈的羡慕嫉妒,哪值得他挂碍分毫?
然而当那些人将自己徒儿的事情当做奇闻谈资到处传播,却使纪钧心火骤起无法压抑,恨不能一剑灭了所有嚼舌根的人。
第68章
那玄衣剑修虽然面上毫无表情,周身的剑气寒芒却骤然而发,无声无息将楼外灿然盛开的桃花搅得瑟瑟发抖,粉白花瓣落了一地。
“平白无故又拿我的桃花撒气,纪真君可真了不起。”李慕青斜了纪钧一眼,又给他添了杯茶,漫不经心道,“你那么在意你那小徒弟,为何这次来找我却不带他来?”
纪钧将那茶杯放下了,睫羽轻颤道:“他被我留在冲霄剑宗闭关三年,时日不到谁也不能放他出来。他今年十八岁,也合该长大了。”
这句话纵然说得简单直白毫无波澜,李慕青却从中听出了几分怅然来。她一闭上眼,就能想起十年前那小小的孩子从背后扯着纪钧衣袖的情形,一切恍如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