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直入云霄的山巅,一边是寒风凛冽滴水成冰,另一方却是红火灼天热浪扑面。顾夕歌恍恍惚惚端着茶杯,不由疑心这人是否如他所说一般是一缕神魂,更疑心这处奇异空间究竟是幻境抑或真实存在。
若说此处是幻境,以顾夕歌大乘期神识定能寻出破绽来。若说这里是实景,九峦界万物生长均遵循天道,又哪会有此等古怪至极的地方?
那青衣人优雅地端起茶杯,竟有雅兴吟诗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顾夕歌冷眼旁观此人以茶当酒,一口口抿得仔细又小心。好一缕装疯弄痴的神魂,即便肉身全无亦能搅扰得其他人心神不宁。
“你如何看待天命?”那青衣人终于发问了。他那双细长眼眸此时骤然睁开,不怒自威的锐利与威严横陈其中。
顾夕歌毫不畏惧地直视着那人的眼睛,极坚定道:“与其说是天命,不如说是运势。得天命者顺风顺水全无阻碍,纵有千种障碍万般迷茫,最后依旧会破坚执锐直至九霄。失天命者处处落魄生不顺遂,纵然胸有成竹计划周全,关键时刻一会落败,此为寻常众生眼中的天道。”
“人皆言天道可畏,但我却不敬天。什么天命什么运道,什么命中注定皆为谎言!今生我为了心中信念,即便与苍天众生为敌亦不会退缩半步。”
那青年剑修话音刚落,浑身骤然而发的剑气就搅得风雪与烈焰均静止了一瞬。
那剑气锐利而直接,似要斩破苍穹逆转轮回,十成十的悖逆与不敬。
修仙者顺应天命极少悖逆,他们亦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数。纵然劫难来时他们不得不奋力一搏,其中依旧带着不甘心不甘情愿的委屈与惶恐。
久而久之,修士都成了被天道圈养的绵羊,只能瞧见那窄窄一寸方圆,再见不到其余广阔天地。
青衣人听了此等悖逆之言,却依旧不紧不慢道:“平白无故说大话谁都会,真要悖逆天命之时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想来你亦不例外。”
这青衣修士即便刻薄起人来,依旧贵气十足优雅无比。
被鄙视的顾夕歌却并未生气,他只是恭恭敬敬道:“是与不是,前辈一试便知,也不必妄下断言。”
“我问你,你可敢修魔?”青衣人狭长眸中流光四溢,他直视顾夕歌一字一句道,“由仙堕魔,逆转天命打破枷锁。自此以后,什么道义与顾念,一切皆是浮云障眼,再束缚不了你分毫。”
顾夕歌尽管早已然有了准备,但他听到修魔二字后,依旧不由一怔。
冲霄剑宗第一个让他感觉到温暖的地方,也是他第一个家。那里不只有聒噪心善的杨虚言更有乖觉狡猾的方景明,更有他心心念念的师尊纪钧。
要修魔就意味着叛门而去舍弃一切,这让他又如何舍得?
顾夕歌的心很小很小,他重活一世从未想过名震天下万众臣服。他只想让纪钧破界而去不必挂念俗事,更想在天地大劫中保全冲霄剑宗,最后才是他自己破界飞升仙道有成。只这小小三件事,更胜过与陆重光一较高低决出生死。
如果获得一切的代价是要舍弃这些珍贵至极的东西,那他宁愿不要这传承。
“你以为,你当真是修仙的料子么?”青衣人一眼看破了顾夕歌的打算,他悠悠道,“心狠手辣翻脸无情,若有悖逆我者定要付出代价,这本就是修魔的大好资质。”
“更何况,在你为了镇锁心魔掐死那七只狐狸崽子后,一切早已有了定数。”
原来他镇锁心魔的事情,这人竟全都知道。一切终究是算计圈套,抑或是上辈子留下的孽债?
顾夕歌咬了咬唇,他刚想说话,就被那青衣人虚虚拦了回去。
“别狡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我也知道。掐死几个狐狸崽子自然不算什么,可你这自私自利冷血无比的脾气,着实合该修魔。”
“更何况,你以为那镇锁心魔之法又能撑到几时?”那青衣修士凉凉道,“心魔向来只有一举消灭斩草除根是为正道,其余方法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你越是压抑,那心魔越是作祟。到了关键之时,更会千倍百倍地爆发出来,到了那时你就真是剑心破碎堕入魔道,神识全无只如妖兽一般,想修魔亦不可得。倒不如趁着此时由仙堕魔,百无禁忌全然无碍,那心魔也就不再是问题。”
青衣人循循善诱,仿佛当真实心实意替顾夕歌打算一般娓娓道来,最后还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亏他还以为这人能说出什么多精妙的话来,原来依旧是打着明里暗里劝他堕魔的想法,简直可笑至极。
然而顾夕歌当真瞪大了眼睛,颇有几分惶恐又有几分不甘。他低声道:“前辈且教我解决心魔的法子,若是可行我自会报答前辈。”
那青衣人却只心灰意冷地扬了扬眉,懒散道:“横竖我只剩一缕神魂,你又能如何报答我?我只是看你资质颇佳,不忍心你误入歧途无法自拔。罢了,今日我便传你这《神衍分魂诀》,成与不成全看你自己天命如何。”
青衣修士话音刚落,便有千万道神识传音一并涌入顾夕歌神识之中。那一句句口诀一行行文字瞬间亮起又极快暗淡,只瞬间就牢牢印在顾夕歌脑海,再难遗忘分毫。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