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巨掌猛然发了一下力,身处开铭山上的诸位修士就自云端纷纷坠落地面,灵气全无狼狈至极。乍一面对这大乘仙君发难的情景,不少心气极高的金丹修士方体会到何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然而那座耀光之境却只是轻微抖动了一下,自有大阵将那巨力层层卸下。随即苍穹之中却传来一句冷哼,天雷般落在金丹修士耳中,不少人神魂俱震不能自持。
一次不成就两次三次,那巨掌每使一次力,耀光之境的护山大阵就暗淡一分。待得五次之后,那大能前辈已将整座耀光之境骤然拔起,他裹挟着混乱不堪的灵气与风火直接离去,只留下那些目瞪口呆的金丹修士。
那时方景明言便知道,依旧留在耀光之境的顾夕歌怕是凶多吉少。在那般沛莫能御的巨力之下,练虚真君都不是其对手,顾夕歌区区一个金丹修士又哪能幸免于难?
他们出耀光之境前,已然在外层找到了白师妹的踪迹,周遭的情形极惨烈又极可怖。若非方景明能寻到她那只空空荡荡的袖囊,他们谁都不知白青缨竟葬身此处。
那柔美女修却行事却无比决绝,竟似自爆金丹与人同归于尽,当真刚烈又果断。自那以后,方景明便额外沉默寡言些。
容纨将这小师妹托付于他,岂料他并未护住其安全,反而让白青缨死得不明不白,甚至连杀了她的仇人都不知是谁。只此一桩事情,便让方景明心中沉甸甸的。
在得知顾夕歌极有可能不幸殉难后,那沉重猛然加大了千倍百倍,已然使方景明不堪重负悔恨不已。
虽然希望全无,他们却又在那开铭山下等个一个半月,直至耀光之境关闭的日子来临才返回冲霄剑宗。
方景明回到宗内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容纨处请罪。那容貌姣美的女修得知自己心爱的小徒弟去世后,却只是含泪道方景明能活着回来就好。耀光之境凶险无比,他又何能完完好好护住其他人?
由此方景明的愧疚方略微减轻了一分,然而他却反倒更担心起纪钧来。
谁都知道他这位刚硬至极又心怀柔软的师叔心魔灾缠身,若是骤然听闻自己的小徒弟极有可能不幸殉难,怕会立刻有焚心之火骤然而起,将他烧个干净利落神魂不存。
他们原本预计瞒着纪钧,但容纨却说他们根本瞒不住。自顾夕歌拜入纪钧门下,其自有一缕神魂就绕在魂魄玉牌上,若是他不幸遇难纪钧怕会立刻得知,又哪能瞒得住分毫?
于是方景明硬着头皮,将当日发生的所有事情一并道来,也不知正在闭关的纪钧听见没有。
他心怀忐忑等了足足半个时辰,那洞府之中却只淡淡扔出三个字“知道了”。
没有责骂,亦没有怪罪。任谁也听不出纪钧此时心情如何,就连一贯聪明无比擅识人心的容纨也不行。纪钧如此反应平淡,他们反而越发焦心。
可这心魔灾一向只是渡劫修士一个人的事情,其余人再帮不上分毫。
纵然如此,方景明却绝不肯这般轻易原谅自己。自他们回来后,他又在这玄机峰顶足足等了四个月,任谁劝都不行。他非要见得纪钧安然无恙顺利渡劫,如此方能了却一桩心愿。
容纨百般劝解之下全然无用,自然也然也就随他去了。事关心结与壁障,唯有直面坎坷方能淬炼剑心,这也是方景明修行以来的第一道难关。
杨虚言平时虽对这位狐狸一般的方师兄恶声恶气,他这几个月来却突然惦念上这可恶的方师兄。于是他修行之余,便会到这玄机峰顶陪着方景明,即便全然无话却也是种默默的陪伴与安慰。
虽然其余人都说顾夕歌凶多吉少,杨虚言却绝不信半句。顾师兄那般厉害,又是那般运气好。当年九峰论道他能抽中那支空签,又能力败群雄夺得首席,那顾夕歌此时必定还活着。
话本上都说身负天命之人会遇到大劫难,但定会逢凶化吉死里逃生。于是杨虚言每日到玄机峰顶来,倒也有三分期望能等到顾夕歌回宗。
他一直期盼着能亲眼见到那白色剑光穿过层层云海,锐不可当又俾睨众生。也许是明日,也许是后日,说不准哪天顾师兄就回来了。
杨虚言痴痴凝望着天边,下一瞬,他简直疑心自己的神识出了差错。他瞪圆了眼睛拽了拽方景明的衣袖,却发现自己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方景明一看见那道颇为熟悉的剑光,也立时心跳如鼓不能自持。他只能暗自攥紧了杨虚言的手,和他一并仰头看着那道白色剑光坠落在玄机峰外。
应该不是幻觉,顾师弟当真还活着。方景明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声线紧涩断不成句。杨虚言却再忍不住了,他直截了当向山下奔去,不一会就喜气洋洋带着另外一人回来了。
那裹着黑狐裘的青年依旧如往常般容貌端丽似在云端,他一贯冷淡面上也有了三分暖意,任由杨虚言一路在他耳畔絮絮叨叨也并不插话。
“回来就好。”方景明即便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化作短短的四个字。
那一刹,他心中所有愧疚不安与惶恐全都消失了,心中唯有一片澄澈,竟隐隐有突破壁障的迹象。
“元婴,顾师兄你何时结了婴?”杨虚言刚瞪圆眼睛准备问个彻底仔细,他一瞧见方景明此番模样,立刻急冲冲道,“我带方师兄回雾散峰,回来再聊。”
他话音还飘在空中,整个人却已化作一道剑光骤然而去,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