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均未出乎温锐的预料,他知顾夕歌戒心极重断难接近,便教给余涵一个聪明至极的点子。先前他与纪钧种种相似之处不过是略作铺垫,关键时刻余涵却会主动揭破他与纪钧的区别。
只此一点,就能让顾夕歌对余涵印象深刻。这一刹那的惊艳,足以抵过余涵先前的千言万语。
移情有之破而后立亦有之。两相叠加之下,即便是再心神淡薄的修士也会因此方寸大乱不能自持,更何况是魔念极重的顾夕歌。
顾夕歌忽然沉默了,余涵却心知这计谋终于奏效。他只微微躬了躬身,淡然无比道:“既然顾魔尊不喜欢我,我自会告退。”
余涵毫不犹豫地径自离去。
一,二,三。他默默地计算自己的步数,料定顾夕歌定会在他数到三十之前叫住他。
那白衣魔修当真遥遥唤了一句:“你且等一等。”
果然不出温魔尊所料。余涵却并不回头,只冷声道:“顾魔尊有何指教?”
“我又想了想,你可以暂时待在琉雪峰。”顾夕歌清冷声线自他背后遥遥传来,依旧语气轻慢高高在上。
上钩了,此人的性格当真让温锐揣摩得一清二楚。余涵骤然回头,眸中却有三分怒火:“顾魔尊再三戏弄于我,只当炉鼎便没有尊严么?谁不想身为正常修士扎扎实实修炼,但我生而为炉鼎便是无可奈何,顾魔尊不该因此瞧不起我。”
都说翻脸如翻书,余涵今日算是真见到这一幕。前一刻那白衣魔修还表情惊愕颇为意外,下一瞬他却忽然微笑了。
顾夕歌歪着头的模样颇有几分恶毒的甜美,他由心而发地赞叹道:“好耿直好傲骨,我当真对你刮目相看。你也许期待我这么说吧,我偏不。”
余涵让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得一怔,他忽然觉得他与顾夕歌的位置完全颠倒了。
先前明明是他掐准了顾夕歌的心思将其玩弄于鼓掌之中,现在那白衣魔修却如波涛狂乱的大海,让人瞧不出个分明。
“明明是你惺惺作态想要勾引我,却偏偏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温锐究竟对我有多大误解,才以为我会喜欢你这种人。”顾夕歌一字一句冷声道,“仅凭你这张与我师尊六分相似的脸,还是那扭捏至极假惺惺的高傲冷漠?”
“我一直顺你心意演下去,不过是想看看你还能使出什么手段,现今一看当真失望得很。”
这般喜怒无常翻脸不认人,难怪就连大衍派中亦对这位修为高深的顾魔尊颇多非议。余涵张口欲言,又因顾夕歌冷冷一句话怔住了。
“莫不是温锐跟你说,只瞧你这张与纪钧六分相似的脸,我就会放你一条性命?”
只这一句话,就让余涵的心凉了半截。随后他心中却骤然生出几分恼怒来,这人明明从一开始就看穿他所有计划,却偏要继续同他装傻充愣。顾夕歌只将余涵视为一个打发时间的玩物,一到时机就毫不留情地揭穿他,当真可恨极了。
“你做戏太假,连自己都骗不过又哪能骗得过别人,你那位主人也是一般愚笨。”顾夕歌又百无聊赖地询问道,“言倾,你觉得这位温魔尊好心好意送来的炉鼎男修,又该如何处置?”
那红衣女修原来根本没走,竟完完整整看了一场好戏。她上前笑吟吟说:“魔尊若是喜欢,留下来玩玩也行。若是不喜欢,属下自会替您处理。”
魔修所谓的处理,却要比仙道阴狠许多。眼见自己活不成了,余涵索性目光阴寒厉声诅咒道:“你这弑师叛门的无德之人,活该你心魔缠身由仙堕魔,我即便死了亦要咒你不得好死!”
只一道锋利无匹的血色剑光,就居高临下将余涵打了个魂飞魄散。
纵然顾夕歌方才被人指着鼻子骂,他却只是面色平静道:“哪来这么大的火气,温锐调教的人真是半点也不靠谱。”
“一个金丹修士的神魂纵然不太珍贵,却也不是普通货色。魔尊说出手就出手,也不同我打个招呼。”言倾微笑着道。
她见顾夕歌毫不留情地出手了,由此方心下稍安。没办法,那金丹修士一张脸实在太像纪钧,浑身气势竟亦有六分相似。就连言倾乍一望去,都惊讶了好一刻。
此等人物,倒不知温锐是从哪里寻出来的。好在顾夕歌并未动心,他依旧如往常般杀伐果决毫不留情。
“他既然长得跟我师尊相似,就合该挺直脊背做人,那般惺惺作态地勾引人,简直让我不耻。”顾夕歌一字一句道,“天下合该只有一个纪钧,纵然那人已经去了,亦不该有人这般作践他。”
言倾却听出顾夕歌话中的森然杀意。这也难怪,谁让温锐与他处处作对足有百余年,已然无所顾忌什么阴损手段都能用得出来。
大衍派的魔尊就是其下一任掌门人,自古以来绝无例外全都如此。可事情到了顾夕歌入大衍派时,却格外不同些。照理说顾夕歌有照影,便理所应当成为新一任掌门。但温锐已在大衍派不声不响经营了数百年,背后还有一个当殿主的爹支持,两派人马僵持不下,才有了顾夕歌与温锐分庭抗礼的局面。
然而终究是顾夕歌的修为更高心性更果决,温锐处处落了下风,才使出这么一个杀手锏。
言倾却根本不担心,横竖不过是小人罢了,顾夕歌最后定能夺得掌门之位。天命如此,注定如此。
“混元派的何悬明忽有传音,他要带着云唐城叛门而来。”言倾轻声道。
“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