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有些船一旦上来,就永远下不去了。”史南星低头看着苹果,躲开这位过去的家人再不复以往的视线,语气不紧不慢,“更何况我还是留了一线的,比如有关您的东西,我就一点都没拿出来,全烂在这里。”
他拍拍肚子。
这是无比直白的威胁,祁老爷子剧烈咳嗽起来,稍歇时喝了口水,哑声询问:“你想要什么?”
“我想走。”史南星的目光终于与他对视,烈火般焦灼,“越远越好。”
史家没有这个能力,但他知道祁老爷子有,当初群南事发,就是老爷子为他联系出的国。只是那次的离开是暂时的,这一次,期限却是永久。
祁老爷子已然是心灰意冷,被一个从前无比疼宠的孩子威胁到头上的感觉并不好过,他实在不明白,自己风光一辈子,临了临了,怎么就会落得如此下场?
当初有多宠爱,现在都有多憎恨,但为了大局着想,他除了退让没有更好的选择。
史南星毫不意外听到了肯定的回答,却出奇得并不觉得多么高兴,那种空茫的感觉更加明显了,在祁老爷子厌恶的目光中,他知趣起身告辞,临走前终究还是问起了那个自己今天一直都没能看到的熟悉的身影:“祁凯呢。”
老爷子平静地回答:“最近风声紧,我把他送去外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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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联系的路子,当然跟普通偷渡不同,他找了一艘巨大的外资游轮,让史南星混在游客中浑水摸鱼。
史家掏空了所有账面上的资金,女人们甚至变卖了一部分珠宝,统统兑成美金,让史南星随身携带,以便于出国之后,用在那边的假id注册新的合法户头。
游轮的阴影下,史家人哭成泪人,就连强壮的父亲都纵横着泪水,唯独史南星抬头望着巍峨的船身,眼中看到了未来的曙光。
“走吧。”拥抱过后,史父满眼不舍地为儿子整理外套,“出去之后,记得好好过日子。短时间内别联络家里,我们会想办法和你联系。”
“你这一走,下次见面得是什么时候?奶奶没多少年好活了,也不知道临死前还能不能再看你一眼。”老太太哭泣着抚摸孙儿的脸颊,想想将手上带着的金手镯也取下来,塞进了史南星的口袋里,喃喃道,“好好的,我孙儿一定要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星星,算妈求你,咱们去自首,咱们就在牢里呆它个几年,至少家里人还能有机会去探望你,咱们何苦跑那么远?”
史南星给了母亲一个拥抱,在对方越发澎湃的泪水中,硬着心肠推开:“我走了。”
女人们在身后碎步追赶,直至被挡在登船通道外。
史南星强自镇定地递出证件,在对方审查时一颗心悠悠提起,直至对方放行,才终于落地。
他将行李放进客舱后,到甲板处低头,家人们仍旧等候在那里,隔着无比遥远的距离,却一眼就认出了他,拼命招手示意。
傍晚,游轮启动,渐渐拉开了游客们和岸上送别的亲人的距离。
史家人始终站在那里,从一丁点米粒的大小直至消失不见。
史南星望着远处绚烂的海岸线,腥咸的海风扑面而来,游客们喧闹激动的尖叫充斥了整个甲板。
史南星安静地扶着栏杆,像一个在普通不过的游人,过往在背后那片土地的生平尽数浮上心头,说来奇怪,他从前出国过不少次,但哪怕是第一回 ,也没有当下满怀复杂的感慨。
他久久地沉默着,终于张开双臂,迎接自己的新生。
去他妈的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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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上,哭得肝肠寸断的史家老太太终于被收回目光的儿子儿媳扶上车子。
生活恍若荒诞的电视剧,每一刻都在上演着相聚别离的戏码,他们或许是角色里最不幸的那一拨,连掌声都不曾获取,凄凉的退场只换来其他送别的乘客家属们莫名其妙的视线。
幸而远处还有在关注他们表演的人,肖驰目送那辆黑车走远,重新将视线落回海面,他朝着电话那头询问:“确认他的房间号了吗?”
“确认了,6006。”
肖驰重复了一遍,然后挂断电话,瞥了副驾驶一眼:“听到了?”
沈甜甜这会儿看起来全然不是在林惊蛰面前的模样,她脸色阴沉,闻言直接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打电话。
连打了三四个,她才终于安排完,挂断电话骂了句娘:“史南星这狗东西,可算是被我逮住了,他那一家老混蛋和小混蛋还跟那做梦呢,想抗不过去坐个两三年的牢意思意思,呸!他一天不死,我一天睡不好觉。”
肖驰没说话,史南星背景复杂,作风又诡谲,是个绝无仅有的大祸害。对方现在盯着林惊蛰,一次失手,总有叫他目的达成的时候,但只要史家那一家人还在,就一定会拼死保住对方。
要不是万般无奈,他也不想出此下策,只是没想到来沪市的飞机上,居然会撞见沈甜甜。
这丫头……
肖驰半天后沉声道:“记得别告诉惊蛰。”
惊蛰和他们不一样,虽然商场上同样诡计多端,骨子里却是个相当安分守法具有社会责任感的良好公民。上次那个走私小组表彰大会,为了出现在舞台上的那些英烈遗照,他足足难过了好多天,还带头在燕市地产圈内组织了慰问牺牲执法人员家属的捐款活动,最近尽忙这个呢。
沈甜甜听到他哥的名字,阴险的表情立马就怂了一下,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