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然叶风城回到这里,要他看来,那城主印就该回到它真正的主人手中。
“再劳烦你一阵,我放不下他。”
他与叶怀瑾谈了一下午,都到了薄暮时分。
远处的山边升起暮霭,被夕照印染成了昳丽的紫色,当中一抹金色的影子是太阳的倒影。
“我出来够久了,得回去了。”
他在远处看到汲云楼的影子,因背光而黑黢黢的一大片。
只是向着这方向走了这么小一段距离,紫色的晚霞就已变成了暗灰色。远方的暮钟响起,而一颗黯淡的星星正巧出现在钟声那边,闪烁在白色的暮霭里,随暮色的沉淀变得明亮起来。
上楼的途中,叶风城的心突然跳得非常快,就像有什么将要发生了一般。
屋内没有点灯,床上地板上都一片凌乱,他眼尖瞥到角落里有未收拾干净的瓷片。
他将其捡起来仔细端详,于心里安慰自己,瓷片上没有血迹,楼外禁制也无他人进入的痕迹,应该是叶惟远手抖将杯子摔碎了而非其他意外。
“叶惟远,你在哪?”
回音空空荡荡的,得不到回答的他心中不安愈发强烈。
这些日子里,他与叶惟远同食同宿,何曾分开这么久一段时间?
叶惟远虽能下床走动,却不代表已恢复到往日身手,若是……他的心悬了起来,转身到其余地方找寻起来。
“你在看什么?”
最后他在偏室的窗边找到了叶惟远。
叶惟远披了件群青的外衫,站在窗户边,几乎隐没在了融融夜色里。
他转过来,表情冷漠得陌生,唯独眼睛里里头蓄满了些复杂的情绪,就如沉淀过后的池塘。
“回来得稍微晚了一些,风大,回去吧。”
见叶惟远仍旧站在原地不动,他感到疑惑,“你……”
“我……全部想起来了,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那天发生了什么,我全部记起来了。”
听到他这样说,叶风城手中动作只是停了一瞬。
原来是这样。他说不清为什么自己会笑,连叶惟远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错愕。
或许有一刹那的不知所措,但更多的反而是解脱与安心。
先前叶惟远患了离魂症的时分,无论对他显露出多少依恋,可他的心都如悬空在天上的楼阁,无论如何都落不到实处。过去虽然不甚美好,但他从未想过要将它们彻底掩埋。
他希望叶惟远是个完整的人,而非沉浸在过去和虚假里的幻影。
“是吗?你好像有话要和我说。”
·
叶惟远的眼神飘向了远方。
青色的星与另一颗相遇在有些淡了的暮霭里,繁茂的枝叶被淹没在落日最后一点余晖里。
下午他一人待在屋内等叶风城回来,觉得无聊了,想要去书房里找几本书来打发时间,还未走出几步,脑海里突然涌现出无数的画面。
耳边一片嘈杂,就像有人在他的耳边大声说话,而眼前是洇散开的模糊血色,怎么都看不分明。剧烈冲击之下,他捂着头,慢慢蹲下身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先前已有预兆的东西被看不见的纽带串联在了一起,如一场海啸,将他从干涸的岸边击落,卷入浪潮之中沉浮。梦中的残影变为了现实,所有的记忆回到了应在的地方,将空虚填平。
“其实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被往事淹没的那一刹那,他仿佛又回到了那黑暗的地底深处。
到处都是血和火,唯有泄漏进来的一线雪色天光亮得人睁不开眼。
再往上是外面的世界,是他们永生永世都不敢再遐想,响彻梵音的天国。
他跪立在那里,木然地等待身体里的血流尽,而那群蠢蠢欲动的魔物将他团团围住,忌惮于附身于他身上的那魔物和那把能斩一切邪祟的短刀。
在即将死去的时刻,他见到了他最想见,却也是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原来那不是幻觉,是你真的来了魔域,来……见我。”
被叶风城抱在怀里,那温暖的感觉半点都不似作伪,他到今日都能回忆起那几乎要将他的灵魂灼烧成灰烬的温度。为了这所有的一切,他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手指攀着窗棂,努力克制着自己的颤抖,“叶风城,哥哥……我搞不明白,过去的你从不肯正眼看我,否定我的存在,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又为什么要让我以为我对你非常重要?”
记忆里的叶风城总是那样冷漠,连和他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与那个在他离魂时温柔得要人心碎的人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个。
“我总觉得这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而我根本就没有醒过来,还是在地狱里徘徊。你是真的吗?还是说我已经死了……”
在死亡的恐惧和巨大的恍惚中,他还是没忍住吐露了自己的心迹。
而叶风城的的确确是给了他回应。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又有哪里值得你喜欢?”
想起来叶风城回答的那一瞬间,他居然没有感到半分喜悦。
与他同样?究竟同样在何处?
那又为什么要让他总是感到痛苦?
“如果你只是想哄我,你根本不必……”他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不必……”
“停住。”
有人从背后搂住他,他睁大了眼睛。
若是在他没有受伤的那些日子里,怎么可能有人能这样悄无声息地靠近他?
他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