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那片孤独的影子由长到短,周而复始,好似永远没个尽头。
突然,从更深处的远方吹来了燥热的风。他嗅到那风里硝石硫磺的臭味,忍不住捂住嘴呛咳起来。咳完了,他看到掌心一片深色的血迹,眼神幽暗不明。
当空气开始流动就只意味着一件事——出口就在眼前。他脚下不停,前方那一点微弱天光变得越来越亮。走完最后一道阶梯,离开那冗长幽暗的隧道,等他站在平稳开阔的土地上再回头看,发现自己来时的路已经彻底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的眼前是一片荒凉景色:城池被干涸的护城河包围在中间,苍凉残破的胡杨树林不知抵御了多少年的风沙,现在已全然枯死。城门上的牌匾刻着年久失传的古怪文字,他看了许久才能勉强辨认是“文赣”二字。
他抬起头看,照常理来说地底本不应该有天空,可这里是魔域,是脱离一切常理的地方。
天幕低垂,乌云翻滚纠缠着,阴沉得好似下一刻就要坠落下来。魔气沿着地脉向城中的某一点流去,也将整个文赣城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霾里。
叶惟远站在原地静静等待。没过一会,天空中出现一个小黑点,叶惟远此时只当它是一只寻常大鸟。
那鸟从城中深处而来,直直地飞向他。直到它飞得近了,叶惟远才看清这不是真正的鸟,而是个木头机关做成的小型机甲。这假鸟身体是木头,鸟喙是赤铜,用黑曜石做了眼睛,羽毛雕刻得根根分明,外边再刷了一层清漆,栩栩如生,乍看之下足够以假乱真。
它停在叶惟远的手臂上,眼珠子滴流乱转,也带动体内机关运作。一阵齿轮转动的噪声后,它鸟嘴一张,吐出一颗黑色的丹药到叶惟远手心里,拍打翅膀督促他将这药丸吃下去。
叶惟远想都没想就拿起丹药放入口中,吞了进去。
见他吃了自己给的药,那鸟再度飞到空中。不同的是,它就保持着和叶惟远视线持平的高度,始终游离在他一步之遥的位置。
“继续走。”
鸟腹里传来了那魔物的声音,比他先前在雪原里听到的要清晰了不少。
他们进了城。一进城气氛就顿时不同了,叶惟远察觉到空气中充盈着魔气,它们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聚拢一般附着到了他的伤口上,缓慢地修复了血肉模糊的创口,让它们不再止不住地往外淌血。
街道上偶尔有三三两两的人影游荡。有了先例,叶惟远没有断然走近。待到那些人影晃过来,他发现这些所谓的“行人”全是做成普通人模样再套了件麻布衣裳的木头傀儡。它们也发现了叶惟远的存在,脖子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脑袋转到身后来,笑嘻嘻地盯着他看。
明明都不是活物,可被它们黑不见底的眼睛盯着时,那种被盯上了的感觉仍旧令人脊背生寒。
这种感觉非常诡异。叶惟远说不清他的周边到底有多少看得见、看不见的东西在窥伺,或许这整座文赣城都是个巨大的活物,而城中万事万物都是它的触手和眼睛,蠕动着将一切都吞噬掉。
他不知道城中到底有多少活人。
木头傀儡看够了便扭过头去继续它们漫无目的游街,而那只傀儡鸟引着他走过空落落的街道,停在了一处院落前边。
他停下脚步,成功完成使命的傀儡鸟的身体内部发出一阵极为难听的嘎吱声,随即解体成一顿木头零件。木头落地前就被凭空升腾起的黑色火焰烧得灰都不剩。
他推开院门走进去,意料之中的灰尘和杂乱都不存在。
前院光秃秃的,寸草不生,而屋子里边收拾得非常干净,所有的摆设不过孤零零的柜子、桌子、椅子和木板床。他走到后院,发现那里有一口古朴的石砌水井,旁边还摆着个木桶。
就在他要重新回到屋内时,他猛然一回头,发现一双纤纤素手险些就要搭在他的肩头。
“主人。”
手的主人是个粉面朱唇,衣衫火红,明丽得和周边荒凉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年轻女人。若是没有那不似常人的木头关节和毫无波动的平板声音,只怕叶惟远过去所见过的全部歌伎都会被它比了下去。
叶惟远警觉地盯着它,竟然想不出来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自幼习武,警觉性不是常人能比的。连他都没有察觉到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后,若是刚才那女人要他的命,他还能站在这个地方吗……
和外头游荡的木头傀儡相比,外表上来看它更像活人,可也仅仅是看起来而已,天知道它里面有多少阴毒机关。
“主人,您该歇息了。”
它像是没意识到叶惟远的提防和后怕一样,又喊了他一声主人。
叶惟远提起刀对着它就是一斩。
清脆地碰撞声后,叶惟远倒退一步,而它还在原地,纹丝不动。
不知这傀儡是由哪种木头制成,坚硬异常。叶惟远虽伤得极重,可拿出了全力的一击寻常人都顶不住。眼下只见他的虎口被震得开裂流血,刀刃断为两截,它却毫发无伤,除了衣衫破了一道口子,手臂上连一道磕碰了痕迹都没有。
“主人,您该歇息了。”
它偏了偏头,重复着刚刚的话。
不知是不是叶惟远的错觉,他居然在傀儡平板无波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威胁。
那一下耗尽了他全身仅有的力气,让他连呼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