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字一句句夹着他名字的逼问往他耳里冲,弄得他头昏脑涨,让他有种做梦似的不真实感和愤怒,想站起来大闹一场,最好把椅子全掀翻,把台子也踹垮。
再这么下去他可能真的会失去理智。陈衍连忙站起来,趁无人注意从边门溜了出去。
出门就是酒店的走廊,他想去洗把脸清醒一下,却不敢去这层卫生间,怕碰见熟人或者记者,于是搭电梯上了顶楼。
陈衍强忍着电梯带来的晕眩,到了最高层却看到房间,只有一道通向天台的楼梯,爬上去是个小花园。夜风一吹,他才觉得好多了。
他坐在靠近天台边缘的吊椅上,眼前是整个城市的辉煌夜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该怎么办呢……齐安东能解决吧?他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也不算什么大事。陈衍在心里唾骂自己到了这种时候还指望着齐安东,可是又不自觉地依赖他。总觉得天塌下来也有齐安东这个高个子顶着。
在花园里坐了一会,心静了不少,耳朵灵敏起来,他才听到一阵若有似无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那边有两个抱在一起的人影,配合这个图像刚才的声音变得更清晰了,分明是一对情侣在享受野合的乐趣。
陈衍有点儿尴尬,想站起来走掉,又怕闹出声音被他们听见。他待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他们完事,依偎着走过来。
楼道就在他边上不远,他们越走越近,陈衍听着声音有点耳熟。
“你先下去,我等会儿再下来。”这个声音柔一些。
“一起下去吧,怕什么,别吹感冒了,惹我心疼。”这个油腔滑调。
“别啊,现在到处有人盯着我呢。”
“哎哟,我宝贝儿现在可红了!”
“别笑我,狄总。”柔和的那个声音撒起娇。
其中一个人下去了,陈衍忽然站起来绕了出去。
剩下那个人看见他,吓了一跳,急忙退了几步,直到看清陈衍的脸。
“陈衍……哥?”
“宁致新。”陈衍只觉得手脚冰凉。
宁致新低着头不说话。原来他也知道自己没脸见人,陈衍想。
“你当初来求我的时候怎么说的?你说你再也不走这条路了,你说你老老实实拍戏赚钱,结果呢?!这才几个月!”他好不容易静下来的脑袋又嗡鸣起来,这回是纯粹的愤怒。
“陈衍哥,我也没有办法……”
“你闭嘴!”陈衍打断他,“你已经红了,连我都知道你红了,你还有什么没办法?你……你居然还跟狄辉在一起,他是怎么对你的你忘了吗?!”
宁致新抬起头,脸上的愧疚消失了:“如果我不跟他好,顶多红三个月就没了,像流星一样,谁都不会记得。你帮了我一次,可你不能帮我第二次,而且你跟东哥都……我要为自己的未来打算。”
“你赚的钱不够吗?你之前说只要老老实实拍点戏就行了,现在又、又说你要红,你怎么就这么贪心呢!”
陈衍吼了几句,脑门儿突突跳,觉得自己是瞎了眼才会帮他,还求齐安东帮他。现在不止自己的好心被踩进泥里,甚至把齐安东帮的那一把也带进了泥里,他都觉得对不起人家。
“对,我贪心。我都已经开始演电影了!林啸的电影,东哥的电影!就因为狄辉一句话,我就又要回去演谁都不愿意演的垃圾电视剧,还差点连电视剧都没得演!那些认识的导演、制片人,连理都不理我,夸我有天分的,看都不看我了,我不甘心,我要重新回去演电影,要拿奖,要所有人都记得!”
他往前迈了一步,和陈衍站得更近了,陈衍能看到他眼里的yù_wàng大火一样到处烧,把剩下的一切烧成灰烬。
“就因为这个,你就连脸都不要回狄辉身边?你把自己当他养的一条狗,他招招手你就过去?他害你不能演戏,你还陪他睡觉?”
宁致新盯了他一会,说:“至少我现在学乖了,不会把所有砝码压在他身上,也不会蠢到和别人争东西还被他迁怒。以后就算他不喜欢我了我也能继续演我的戏,当我的明星。”
“为了当明星,为了红,连尊严都可以不要?”陈衍的眼睛也没有移开,和他对视。
“嘁,”宁致新忽然笑了一声,“你不也一样,何必惺惺作态。”
陈衍张了张嘴,却无法为自己辩解。
宁致新指着不远处狄氏的楼,那幢楼崭新且美观,深夜里大多数灯都还亮着。
他对陈衍说:“何止尊严,为了红,我连命都可以不要。你去那幢楼,等在下面,随便抓一个人,歌手也好,演员也好,甚至导演、编剧、制作人,你问问他们,哪个不是要红不要命?”
陈衍愣愣地看着他,他像只飞蛾,即便自杀也要扑到火上。
狄氏的楼里,洪达的楼里,北京无数工作室的房间里,都挤满了想出名的人,他们异化成一群又一群只盯着吃食的野兽,盯着名声、利益、曝光率,而忘记了其它所有准则。
宁致新走了,他一推开门就看见齐安东站在门口,便知道刚才的话都被他听去了。他连头都不敢抬,一路埋着跑了下去。
齐安东走到花园里,陈衍背对他站着。
“伤心了?”他说。
陈衍转过身:“你来这里干什么,嫌八卦传得不够多?”
“别自作多情,我可不知道你在这里,只是偶遇。”
陈衍冷笑,心想我要是信你算我蠢得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