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斌王府之时，他也怎么都不相信自己的命运会从此变得更好——或者说，他那时甚至已经觉得万念俱灰。他其实是个极其有自尊的男人，哪怕是做脏活累活，也比被人玷污的好。所以那时，初次面对着宇文斌，他的第一句话是：“启禀斌王殿下，扫地洗衣做饭……这些杂活我都会，可是别的，我就不会了。”

宇文斌见他没有一丝这个年龄应有的稚气，反而已经学会了在话中暗含深意，淡淡一笑，道：“但我不需要你扫地洗衣做饭，你到了这里之后，便并不是一个下人。”

柳云絮心中一沉。在他看来，宇文斌的意思再明显也不过了——既然不需要他做那些，需要的便自然是伺候宇文斌了。他一咬牙，视死如归地道：“我想，我还是适合当一个下人。”

宇文斌身边的大丫环厉声呵斥道：“你这小子怎么如此不懂规矩？！什么你啊我的？！你应该自称为‘奴才’！况且，咱们做奴才的，岂能违背主子的话？！王爷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说罢，她便举起了手，想要一掌打在柳云絮脸上。

下一瞬间，柳云絮听到了“啪”的一声，并没有感到

痛楚。他有些诧异地睁开了下意识闭上的双眼，见到的却是那丫环的脸颊已然高高肿起，并跪在地上向宇文斌不住地叩头。“奴婢知罪了！奴婢不该抢在王爷的面前胡乱说话！请王爷饶了奴婢这次吧！！”

宇文斌的语气仍旧是淡淡的。“拉下去，杖责四十。”

“王爷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那丫环连连求饶着，却仍旧挽救不了自己被拖下去痛打的命运，求饶声渐渐转化为了凄厉的呼喊声，而那呼喊声也渐渐地小了。

柳云絮就算再少年老成，毕竟年龄还小，见了这样的情景，不禁也颇有几分害怕。原来，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斌王，打起人来也不比以前柳府的管家温柔多少——或者确切地说，是更凶残。鞭子打在人身上虽然痛，却很难伤筋动骨；而那厚木杖往不会武功的人臀上一打，就算打断几根骨头甚至直接要了命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宇文斌的眼神转到了他的脸上，却忽然变得极其温柔。“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才叫柳云絮。”柳云絮战战兢兢地答道。

“呵~”宇文斌温柔的一笑，“小絮，你不需要听刚才那个贱婢胡说八道，你自称为‘我’就好了……你看，我也没有时时都称‘本王’，是不是？那样的称呼方式可真是麻烦，你以后就是我的弟弟了，在我面前随意就好。”

“……什……什么？！”柳云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不需要做我的下人。你，做我的弟弟，就好了。”

“……！！”柳云絮惊愕地望着宇文斌。他刚才说的……是弟弟？！“为……为什么？！”

“为什么？”宇文斌依然笑得温柔，“因为我喜欢你呀，不行吗？我是有很多的哥哥弟弟，可皇室的苦处你多少也应该了解一些，我无法与他们太过亲近……好了，不说这些了，来，坐下吧，我们边吃边说。”

“……我……我……”柳云絮直到此刻仍旧没有丝毫的真实感，怯生生地问，“我可以坐下来和您一起吃饭？”

宇文斌笑道：“我见你刚才说那番话的时候豪气干云，怎么这会儿倒忽然变成害羞的小猫咪了？”

柳云絮不禁脸一红，瞪了宇文斌一眼。“谁是什么小猫咪啊？！”

“不错不错，还是这凶巴巴的样子可爱。这样才是你的本色，对不对？呵，我就是欣赏你这份敢冲我大吼大叫的骨气。”宇文斌笑着将柳云絮按在了自己旁边的椅子上，“先吃饭吧。你看这些饭菜还合你的口味吗？”

柳云絮没说话。他已经用行动

回答了宇文斌的问题——他风卷残云般地将桌上的美味佳肴一扫而空，然后才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心满意足地发表感想：“唔……好吃！太好吃了！我这辈子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他这话绝非虚妄之言，下人们吃的东西都是清汤寡水，岂能和王府的伙食相提并论。

宇文斌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呵，你以后就天天都能吃到这样的饭菜了……对了，小絮，你会读书写字吗？会拳脚功夫吗？”

柳云絮连连摇头。“我在柳府只是个下人，哪里有机会学那些？”

“那么，你想学吗？”

“想啊！”柳云絮眼睛一亮，“你要教我？！”

宇文斌笑道：“我也想亲自教你，可我整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忙……这样吧，我专门请两个师傅来教你，一个教你文，一个教你武，好不好？当然，我有空的时候，也会亲自指点你一二。”

“唔……”柳云絮认真地想了想，“好是好……可是师傅是不是都要用戒尺打手心打屁股的？”

宇文斌不禁哑然失笑。“怎么？小絮怕挨打？我还以为小絮是个很勇敢的男子汉呢！”

“谁怕啊？！”柳云絮脸又是一红，“打就打吧！！就算打死了，三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呵呵……”宇文斌这次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的小傻瓜……你放心，从今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打你，骂你，欺负你，伤害你……我说过，你是我的弟弟，没有人可以再动你一根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