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想好该不该开口,关陆先问,“你觉得,你们老板和王福生,真要对上,是多久以后?”
孙倩如想想,道,“三、四年?”
“四年,”关陆又笑,“美国总统都换届了。”
孙倩如怔了一下,“您的意思是?”
“没人能预测四年后什么样,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关陆说起题外话,“有个学历史的说过,派出去剿匪的、戍边的,真把敌人杀光,自己就离被收拾不远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关陆端起咖啡,“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我猜的。谁知道你们老板怎么想。”
孙倩如从来没朝这个方向想过。这时她心思烦乱,等到沉下心,理清头绪,不得不承认有这种可能:
——魏南和王福生,近些年来都在挤压、吞并其他同行的生存空间。人们预测,他们抢占资源,是为最后的针锋相对。但是这摊生意,他们都是更上层的代理人,双方存在本就是为互相制衡,以免出现一家垄断的局势。人皆以为他们针锋相对是图垄断,反过来看,有没有可能,其实他们根本不会对上,做出针锋相对的假象,仅为合理地抢占资源?
关陆喝了口咖啡,此时在不满意地评价,又说咖啡还是北直路俱乐部里,那家叫久笙的最好。
孙倩如用餐巾印了下嘴角,问,“您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关陆打量了她一会儿。
平心而论,他是在关注孙小姐。她本质不那么纯良,也自知并非无害,却总在误导他人把她当小白兔对待。有什么好处,什么必要?
孙小姐还在等他回复,关陆说,当你有个猜想的时候,总是希望找人分享,顺便验证的。
而且吧,聪明,野心勃勃,年轻漂亮,换了他是魏南,孙小姐毛遂自荐,他也会用她。
关陆笑了一下,最后答,“你是魏南选的,我为什么要怀疑他的眼光?”
请孙小姐喝完咖啡,关陆开车回苏家。
回去时,刚进门,苏樱腾腾腾地跑出来,不由分说,扯住他的手稀
书房窗帘开着,满桌阳光。吴怀莘和贾思敏都在。苏樱放开手,站到吴怀莘对面。关陆站直了,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递过去个征询眼神。吴怀莘说,“小陆,樱樱不懂什么是elay。”
关陆没听清,又确认了一回。他不由得不想,合着这小丫头兴师动众把人都集中在书房,是为了个价格弹性问题。问题是她才几岁啊,你跟她解释,她听得懂吗?关陆把苏樱抱起来,再一看,吴怀莘和贾思敏脸色都略有尴尬,可能是尽力解释了,但是苏樱就是坚持,听不懂。
可能小孩子都这样,明明不可能懂的问题,偏要缠着大人一遍遍讲到口干舌燥。关陆推人及己,想到他爸当年被他问地质,问石头怎么转变。如今轮到他犯难,很公平。
关陆想想,比起吴叔叔和贾姑娘,他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微观经济都不知道丢哪儿去了。不过,他倒是不担心班门弄斧、误人子弟,要了纸笔,一上去就跳开其他概念,也不管供应,画商品价格与需求量的图,列公式跟苏樱讲ed怎么算。
吴怀莘为女儿讲这个问题的时候,构造了一个很完整详细的框架,听关陆这么乱来,有点跟不上节奏,等回过神,关陆已经在举例说明ed小于、大于、等于1,还有等于0、等于正无穷的那五种状况了。
说到ed<1,无弹性需求时,他举的例子还中规中矩的是米、面之类主食;从ed>1起,那例子都不对了。
关陆颇注意结合北美的情况,他说,“比如,温市烟价明天提高十倍,本来抽烟的人抽不起了。他们怎么办,不抽了?很多人会转去考虑吸大麻。”
苏樱重复,“大麻?”
关陆以为她不熟悉这个单词,就换了个同义词。
苏樱还是睁大眼睛在望他。
吴怀莘轻轻咳嗽一声,关陆看他对他摇头。小丫头被父母保护得很好,关陆心里顿时感慨,又生出点温情。他伸手去捏苏樱的脸,说,“你不知道才好。最好你一辈子不知道,知道也绝对不准去试。”
之后再举例,也都容易。关陆甚至在想,说不定我有为人师表传道授业解惑的潜能。说到完全无弹性需求,他就画了竖直的图,说这个,无论价格怎么变,你只要这么多。比如你妈每天吃的降压药,多贵多便宜,她每天都只吃一片。
不想没过半分钟,在完全弹性需求上,他遭遇了滑铁卢。当ed等于正无穷,图线接近水平,关陆只能说,这是理想状态,我们假设它存在。可能商品价格变百分之一,需求量就从一百瞬间清零。市场里找不到具体实例。
苏樱眼珠不错地盯了图半天,抬头嚷,“我知道的!”
她伸手指横轴,“这是我对你,有多喜欢。”又指竖轴,“这是你对我,有多好。”
苏樱举起图,“要是你对我不像现在这么好,我就一点也不要喜欢你了!”
关陆愣了愣,然后忽然想笑。还真是,经济或者感情,这码事成人伤破脑筋,却不如童言无忌,说得简单明白。
苏樱闹这么一遭,无非是想要人陪她。陪她做什么倒是次要的。关陆有时认为她太刁蛮倔强,终归不好;有时看她孤单,又觉得这小丫头也可怜。
他把苏樱拎走,不打扰她爸爸看书。
关陆带她去楼下打牌,不知是故意还是玩得开心忘了,对小孩子他也分毫不让。苏樱一路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