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任良过得苦不堪言。江念萍信他心里没鬼,但是他成了绯闻人物,江念萍再理智也不舒服,无法不介意。
关陆在按摩中心耗了几小时,和任良去吃饭。散了场,出来被冷风一吹,黄昏天气竟异常的冷。关陆很无稽地想,魏南在王琦一事上持这种态度,他不会是介意吧?
这天他们各有安排,关陆走出去拿车,到半路,还是给魏南打了个电话。
魏南的手机难得暂时无法接通,关陆挂断。过几分钟,魏南打过来。
这时关陆已在车外了。他和任良解决晚餐的地点偏僻,停车区域是露天的,左右无人。
关陆报了地理位置。魏南在横山宾馆。横山宾馆年前停业装修,刚重新营业,等闲人不得识其新妆。传说是大手笔,关陆问装得怎么样,魏南评价,物有所值。
关陆正点烟,听魏南那个不带感情的口吻,问,“人多?”魏南道,“你等一等,”他吸口烟,半掩上车门朝外望,听魏南说,“可以了。”
远处一辆车开过,车灯扫亮一片夜幕。如果有雪,这种光线里可以看清雪片降落的痕迹。关陆莫名其妙地想问,你说晚点会不会下雪?然后他自己失笑,正式地说,我一直以为您是个大写的、纯粹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不过我还是要澄清一下,我对王琦没有非分之想,我和他没什么并且从以前到以后不可能有什么。
魏南道,“我知道。”
电话那边很安静,清晰的安静。关陆按着打火机转一圈,说看来我表错情了,您真没介意。
魏南才说,我知道和你向我澄清是两件事。王琦在一些方面与你相似,你想听我的意见,但是我更想知道你会怎么做。
这晚天气预报说夜里下雪的几率很大,魏南回家前下了几十分钟阵雪。
客厅只开了壁灯,关陆在打游戏。
这房子的设计不错,室内楼梯旋转上去时可以透过大窗看见花园。楼梯拐角处折出一块余位,打造成休闲区,关陆买了个五十二寸的平板彩电挂在哪里,放了一个两座矮沙发。如果,万一,有人造访魏南这处住所,会感到奇怪。这一角挂大彩电太突兀了。事实上没人会在这里看电视,关陆一般是把ps3的画面投射到彩电屏幕上,外接手柄玩。这个距离五十二寸屏幕大小刚刚好,再离远点,要达到这种视野被画面填满、全情投入的效果,就要换六十寸的了。
他玩游戏很少用耳机,但是音量开得不大。魏南走近了才听见他操作之间响起的音效,机械而精准。
画面主要是灰调,有一种缺乏生气的细腻。关陆调出圆形的选项菜单,把匕首换成弩箭,然后人物用绳索攀越二楼,引诱守卫,逐个击杀。弃尸的手法相当纯熟。
魏南看了两分钟,问,你这个游戏没必要杀这么多人吧?
关陆切换匕首,这回是从后勒住守卫的脖子,割断咽喉,答,最高境界是一个都不杀,杀多了影响任务奖励。但我不是需要发泄吗。
魏南就笑了一下,随他去。
关陆很久以前,流行打个叫混沌什么的游戏的时候,说过为什么他一直喜欢游戏。在游戏里,你可以尝试规则内外的一切可能。
游戏和生活相似,有许多可能,但游戏中的每种可能都是可逆的。哪怕打出不合意的结局,耿耿于怀,也无非熬到凌晨,重打通关就能修正。所以在游戏中,他不必认真为任何人、任何事、任何决定负责。不必后悔,关心在意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因为你对他们做出的影响而受伤。
人们,尤其是小孩子,诚实地抗拒受伤。反复说伤痛是宝贵的经验、伤痛令我们成长的是成年人。因为知道伤痛不可避免,所以他们成熟了。所以他们赋予伤痛各种意义和内涵,借此说服自己:伤痛是可以接受的。
人成熟后容易自大。当看另一个人,你若真心疼爱那个人,对方在你眼中或多或少的孩子气。你相信对方需要引导,需要告诫,甚至需要你插手搭救,好从你眼中的困境里逃出生天。很多人如此看苏优,关陆看苏优是如此,看王琦也是如此。他一度自负为救世主,想起来挺可笑。
魏南又何尝不自负为他的救世主。王琦和关陆不相似,现在的王琦和以前的,或许更早一些的关陆相似。他们有共同的一个阶段,作为聪明但不智慧的年轻人那样相似着。执拗在王琦处是清高,在关陆那里是曾经更张狂的骄傲。他们拒绝裙带关系,拒绝任何使自我实现的难度大大降低的捷径,仿佛那样简单的生活配不上他们。
然后他们遇上令他们无法拒绝的人。那人使他们的生活更精彩,但可以预见的,将违背他们某项原始的追求,使他们或多或少陷入一段挣扎。
关陆看王琦,和回顾自己既相似,又不同。魏南把这件事留给他一个人,看他如何处理、如何自处。魏南简直像在扮演接近救世主的角色,关陆有后悔的机会。只要他在面对王琦时表现出后悔,魏南为他准备了在这段关系中全身而退的路,从开始到现在,不管他何时察觉,不管他需不需要。
两个人谈一段感情,尤其是两个人都年轻,总有双双茫然的时刻。别人,比如苏优、王琦,比如任良夫妇,要茫然,多是两处茫然,某种程度上算得有难同当。可到了关陆这里,他会茫然,魏南不。这种单方茫然的困境不公平,可也并不是魏南的责任。魏南似乎有特定的一项原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