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初顺利地回到彻涯谷,一切又如何?
他会这么任凭真相颠覆自己的过去,为人制掣至此;
他和南宫离又会像现在一样,不明不白地纠缠么。
南宫离从头至尾似真似假,似虚似实。以寒靖羽的身份得到他唯一一份信任,随即转瞬间废了他的武功,毁了他的右手。然而他竟留下他的性命,下一刻变得从未有过的温柔。诱惑,迷障,步步紧逼。当他要再一次沉沦,却忽然顿住,残忍冷酷地挑明了一切。转身离去,又在十五日内赶回落月宫找容镜,给他取治臂骨的……钟弦止住思绪,他不能再去想,南宫离变幻不定的态度让他混乱,甚至从未有过的无所适从。
但无论如何,他不能可笑地再第三次信任他。
他是钟弦,一直以来冷静和理智使他清明地洞察一切,却唯独栽在南宫离的手中——两次。两次,他简直要怀疑练《澜镜心经》之人有摄魂术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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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接下来的日子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仅仅是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减免赋税一类。除此之外,时间一如既往流过,连景后那儿也没传来什么意外的消息。
时间似乎静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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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得近乎诡异的日子一点点过去,钟弦的右臂下端渐渐有了知觉。
又过了五日。傍晚,天已经渐渐黑下来。析叶知道钟弦不喜欢早眠,便来点上了烛灯,才退回自己的小房间睡下。
钟弦半卧在床上,研究着皇宫的地图。这份地图是他还没有病重的时候在太子府书院的密匣所取,上面详细绘制着皇宫的各处宫殿分布以及守卫之处。渊王府地处最南,距此极远,而防守周密,毫无破绽。十日前夜他确是想去找东方渊极,他并不关心清王东方雅和盛帝在二十四年前的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只是想知道东方渊极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唯独留下亦离的性命。又为什么,用毁灭性的方式塑造了南宫离渗入骨里的冷漠无情。
他那么做,不只是摧残一个孩子,更是给自己埋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钟弦不知道东方渊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完全没有了解。但自这个名字从南宫离口中冰冷地吐出,仿若一支猛箭,一瞬间刺在他的心上。
他那一刻竟不知觉中有一种罪恶感,让他刹那间原谅了南宫离对他做的一切。血缘关系的牵连和背上的麒麟印记,第一次让他有了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对为父二十载的钟晋从未有过的血缘感。
血浓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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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紧闭的门开了。
钟弦没有抬头,依旧研究着那份地图。
一只冰冷的手抚上他的脸,如预期般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
“想离开?”
钟弦淡淡应道:“嗯。”
诡异的对话。
微妙的气氛蔓延开来。二人心中很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却各自不动声色。
南宫离道:“你终于为自己想出路了么。”
纤细的手指强硬将钟弦的脸面向自己,那双幽黑的眸淡漠依旧,清明的目光顺势扫向他的脸。
“不。”钟弦道,“我想将彻涯谷的事做个了结。”
南宫离的眸色缓缓变深,又一点点漫上笑意:“也好,彻涯谷的人快把中原搜一遍了,再找不到你,那个穆右使若是聪明一点,就真的要潜进皇宫了。”
钟弦双目蓦然定住:“你知道穆衍是谁?”
南宫离笑道:“如果不是他认出了我,还以你的身份妄图阻止我对你下手,我又怎么会想到……他是谁呢。”
钟弦左手徐徐攥紧。
“前朝宰相景行止有二子。长女景玥,次子景衍。”
唇角的弧度玩味地变深。
“也就是说,他还算是……你的舅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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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