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再次被打开,一个熟悉的颀长身影站在门口。
☆、第五十三章
钟弦滞住了。
南宫离放下了扳住钟弦脸颊的手,微笑着转过头。
“不错,身为景玥的弟弟……还勉强算是有头脑的。”
“是么。”
穆衍谨慎地关上门,容色沉稳,一步步走近南宫离。双目却一动不动地向钟弦看去。
三月不见,钟弦的脸更加清瘦了,面色苍白,带着几分病弱。然而那对幽黑的眸却宁静依旧,似乎三个月来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见到他的时候,目光中有一闪而过的惊愕。
钟弦浅浅笑了:“穆衍。”
穆衍看着钟弦少见的微笑,神色渐渐复杂:“弦儿……对不起。”
“没有必要。”钟弦道,“该面对的,永远无法逃避。”
穆衍的眸中的焦虑更甚:“弦儿,他把你怎么了?!”
钟弦一脸平静:“你多想了。”
“不可能!”穆衍很清楚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刚刚冒着生命危险潜进皇宫,在阔别二十年的亲姊景玥那里震惊地得知了所有的真相。如果一切真的如景玥所说,那么以南宫离无情至此的冷酷,绝对不可能放过钟弦。
他紧张地打量着钟弦的全身,从发丝,脸,身体,一直到露在锦被外的双臂。
忽然,目光在右臂处停住了。
纤细的手臂僵直地横在钟弦的身侧,上臂白色宽大的中衣衣袖下,隐隐露出深色平直的形状。
穆衍一惊,俯□体向钟弦的右臂探去,震惊道:“弦儿,你的右臂怎么了?”
钟弦淡淡道:“没什么。就要好了。”
南宫离注视着穆衍满脸的错愕,轻轻一笑,毫不留情地道出事实:“臂骨粉碎,右手也废了,完全治愈的可能性为零。——怎么,心疼了?”
穆衍刹那间瞪大了双目:“你说什么?!你——弦儿只以右手持剑!右手废了,他怎么——”
南宫离颇为好笑地看着他:“你的弦儿一身武功早已被我废了,还持剑做什么?”
时间凝固。
穆衍怔住了,浑身像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他看了一眼钟弦,又难以置信地将目光转回南宫离冷漠中带着淡淡嘲讽的双眼,衣袖下的双手忍不住微微颤抖:
“……你说什么?”
南宫离微笑道:“你这是关心则乱么。穆衍。”
穆衍胸腔中的震惊一点点转化为积聚的愤怒和绝望,他低哑着声音吼道:“你做了什么?!无论弦儿是不是东方渊极的儿子,好歹他救过你的性命!弦儿本来体质极弱于常人,你废了他的武功,又废了他的手!你这是毁了他!!”
南宫离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消失,语气变得冷如寒冰:“你太天真了,穆衍。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一切,你应该很清楚,对我而言,一切恩情都没有丝毫意义。”
穆衍的胸口依然微微起伏着,眸中满是疼痛、悲怒和自责。景玥太了解南宫离,当听说自己自以为保护而失口说出弦儿的真实身份,而弦儿失踪数月,可能真的也在皇宫的时候,她的脸刹那间失了血色。
他一直低估了南宫离的无情。二十四年前他才六岁,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只知道亦国府一夜间被焚毁,亦家全族葬身于火海,唯独剩下国师亦轩刚刚满月的儿子,亦离。当时朝中盛传此惊天骇人的灾难皆由活下来的祸子所咒,传言亦离左额角上有一个血色的四瓣樱花的胎记,逼真如天兆,极为不祥。
所有人都觉得留下这个婴儿是个祸害,而渊王却不顾众议,将亦离收为义子,更名为东方亦离。
景玥和渊王从小青梅竹马,他自然也和渊王熟如姊夫和幼弟。他一直对那个亦离十分好奇,许多次对渊王提出想看看那个传闻中不祥的小孩子,却都被渊王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他在渊王府的时间不少于宰相府,却竟然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个东方亦离。
直到带着景玥和渊王的儿子潜逃出皇宫,再无朝中的音讯。
他一直以为渊王对亦离有恩,在他被所有人暗中叫嚣着杀死以绝后患、抑或将广得人心的亦国师之死全然迁恨于他的时候,从不纳妃的渊王收养了他做自己唯一的儿子。然而当他得知正是渊王参与一手策划亦家的灭亡、并将其巧妙地嫁祸于亦离,又在收养他之后将他从一个连话还不会说的孩子在一间只有书没有人的房间里囚禁了整整十年,他震惊了。
原本,皇族之间为了皇位而互相残杀,甚至牵连到各自势力、嫁祸、灭三族九族的事情并不少见,然而国师亦轩在朝中广得人心,又深为仁帝所信任,没有半点把柄。渊王却留下了自己亲手制造的“祸子”,然后用十年的时间彻底扭曲了他的性格。
他还来不及接受这一切真相,就得知他二十年来唯一想要庇佑的人,那个武功承东方渊极之根而傲于武林的钟弦,已在短短离去的三个月内,被那个南宫离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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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右使,只能到此为止了。”
南宫离带着笑意的冰冷声音响起,纤长的手指划过穆衍的前胸。瞬间,穆衍像被冰封住一般,再也动弹不得。
安荩不知从何处出来,闪身到穆衍身前,一手扳住穆衍的肩。
钟弦道:“你要做什么?”
南宫离轻笑:“我只是不喜欢有人打扰罢了。”
穆衍狠狠瞪着南宫离,却发不出声音,安荩双臂轻巧一扭,便转瞬之间,带着穆衍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