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长平……
去长平……
去那个两军交锋的战场,去那个人间地狱。
到长平去……
即使被人唾骂疯子,即使被敌军发现擒获,即使死于鞭挞凌辱,即使身形俱灭,即使化作厉鬼,也要到长平去,去看一看那个人……是否真的在那里。
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她的步伐。
可即使真的到了长平又能怎样呢,在那万千尸骨里,依旧找不到他,找不到他,找不到他……
就这样放弃了吗?
不甘心啊……
她还没有看着秦国战败,没有看着秦国灭亡,怎么可以……就这么放弃?
当那块赤红似血的玉石埋进泥土,与那千万逝者的亡灵合为一处,被封入永不见天日的地底,将一切被掩埋的罪恶吞噬消化,接受鲜血的滋润与洗礼,沉淀……
她的灵魂与那块玉合二为一,在黑暗中沉睡,直到千年之后,再次被人唤醒。
待她破土而出之时,是带来腥风血雨,还是……
“这便是你的故事么?”
那个声音突兀地闯入,像混沌之中的一缕清风,由远及近,停在了她的面前。
“你不应该来这里。”她道。
脚下似乎是一条巨大的沟壑,里面填满的是人的尸骨,战争的痕迹还未消散,到处散落着断裂的箭矢,生锈的刀枪,还有千年也不曾干涸的血迹。
血的腥气扑鼻,四周没有一丝光,目及尽处皆是厚重的黑暗,隐隐约约的,能看到一些暗沉的血的颜色。
“你很强。数百年来能用结界将我逼回原形的,你还是第一个。”
冉玚踩着森森的白骨,一步一步向她走去。他身上的衣物已经不是平日那样,而着了一袭青衫,交襟宽袖,是古时的装束。满头青丝也拉长垂腰,披散着,随着这里的阴风而摆动。
“你也很强。”前方十步外的女人背对着他,闭着眼,“能够突破我结界的,数千年来你也是第一个。”
“前辈过奖了。”他一手微握拳端于腰侧,另一手背于身后,停下脚步不再向前,“前辈于此处停留千载,目的为何?”
红妆缓缓睁眼,瞳色亦如血般,一袭红裙鲜红夺目,却像被大火燎过,布满焦黑的破洞,下摆甚至缺损了大半,露出洁白的双腿,亦沾了斑斑血迹。
“你已窥视了我的记忆,又何必多此一举,问我目的何在呢?”
这女人……当真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冉玚略一垂眼,背在身后的右手已聚集起青光。红妆依旧没有回身,而道:“在我的结界里,你没有胜算。”
“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呢?”
他的话音未落便已然出手,青光化作无数丝线,挟着狂风向对方席卷而去。红妆双手未动,只略微扭转了身体,低肩回首,与他双目对视,同时朱唇轻启:“散。”
所有青光,随她看似无力的话语,悉数逸散为光点。狂风骤停,血腥之气再次凝聚。
冉玚后退了一步,眯起了眼。
“不必再试探了。我说过,在我的结界里,你不可能打赢我。”她完全回转了身,赤`裸双足朝他一步步走来,直到近在咫尺,“更何况,你自己都不完整。只有一半的你,也只有一半的实力,想用这一半的实力与我抗衡?”她微微挑起嘴角,“那你未免也太狂妄了。”
冉玚皱了皱眉,默不作声,掌中却青光闪烁。
“我不想杀你。”红妆没有理会他的动作,抬起血红双目直视他,“你身为玉灵,何必去管人间的事?你要知道,如果你死在这里,就会被这万千亡灵吞噬,即便你的本体不碎,也不可能再凝聚出灵魂了。”
她再向前一步,几乎与他肌肤相贴,伸手抵向他的右下腹部,“怨灵对你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对吗?”
冉玚眉间的褶皱更深,单手捉住了她的手腕,掌心青光未散,低声道:“你不要逼我。”
“呵……”红妆挣开了他,“你的另一半才更适合做这种事情,为何不叫他一起前来?那样,你们兴许还能有几分胜算。”
“我不会让他涉足此事。”冉玚道,“前辈为何不肯听我一言?你的仇已报,白起自刎,秦已灭。长平之战、邯郸之战,秦赵两国伤亡将士不下百余万。再添巨鹿,项羽更是坑杀秦军二十万众,这些你都亲眼所见,你吸纳了亡者的怨灵,究竟还想要报复什么?!”
“报复什么?”红妆颦起秀眉,美目也因愤怒而瞪起,“你以为我是在报复?我若是真的想要报复,会在地底沉睡两千年?!”
冉玚也怒,厉声呵斥道:“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要我夫君回来!”她突然提高了音量,像是尖啸一般刺进他的耳膜,“我要我姐姐回来!我要小君回来!我要所有被无辜坑杀的赵国士兵回来!你,办得到么?”
冉玚忽然沉默,许久才闭了闭眼,道:“逝者已矣。还望前辈,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红妆笑了起来,边笑着边向后退去,随后转身,“逝者已矣……说得对,逝者已矣……”她伸手向那仿佛没有尽头的深壑指去,“你看见这遍地的白骨了么?这就是我在地底,看到的景象啊。像什么?像地狱么?可这不是地狱,这是人间。是人间的人……一手造就的地狱啊。”
她俯下`身来,拾了一支生锈的羽箭,在手中端详,“这些年,陪伴他们的,只有我。我的夫君就在他们当中,可我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