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晖简单收拾了一下满桌的狼藉,碗盘堆在水池里也懒得洗了,直接去洗脸刷牙,最后拿着湿毛巾进卧室。
路云平裹着那床鸭绒被,已经开始打呼噜,黎晖给他擦了脸,就坐在床边抽烟,家属区的院子很安静,远远能听见老火车站的汽笛声,这声音黎晖听了三十几年,起初是自己,后来就和陈开宇一起听,再后来,又剩下自己一个人,模糊的人事常常随着这悠长的汽笛声清晰起来,像一阵凉风吹过身体,黄河中学门口卖肉夹馍的夫妻,行政楼走道里用粉笔写下的秘密,大石台球厅里的玻璃灯,平日里无论如何都记不起的,这时都会悄悄漫出来,但黎晖想的更多的是陈开宇。陈开宇温热的嘴唇,有力的手,胳膊上的肱二头肌,滚烫的身体,军装裤子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那些简短但是令黎晖窒息的情话……
路云平突然叫了声小晖,黎晖扭头看他,顺手擦掉了他嘴边的口水,路云平握住黎晖的手,一遍一遍叫他的名字,黎晖叹了口气,他已经习惯了,路云平喝醉了就是这个样子,拉着手还不够,摸索着还要拉他的胳膊,要把
整个人都拉住,搂在怀里,才不闹腾。
第二天一早,两人是被敲门声吵醒的,路云平先睁眼,一侧头看见黎晖衣衫整齐的睡在自己怀里,觉得心里一暖,这是他酒醉后的福利,也是黎晖对他的纵容。
敲门声持续不断,有人在外面叫黎晖的名字,路云平摸到手机看了一眼,
“谁这么一大早是催债啊,还是催命啊。”
黎晖装了三分钟的死,终于装不下去了,爬起来理了理衣服去开门。一开门就有点傻,
“叔,你怎么来了,不用出摊啊。”
“就知道你在睡懒觉,不看看几点了,出什么摊啊,都收摊了。”
“哦,”
黎晖看着早餐铺老板,
“叔你找我有事。”
老板闻了闻,又往屋子里瞟了一眼,
“你昨晚喝酒了?”
“我伙计来了,喝了几瓶,咋了,叔。”
“还咋了,赶紧收拾收拾,洗把脸,换身衣服,人我给你领来了,幸好我没带上来,可就在楼下站着呢。”
黎晖被弄得笑了,
“什么人啊,您就给我带来?”
“上次说的介绍对象的事儿啊。”
路云平系着皮带从卧室出来,正听到这一句,手就缩在皮带扣上,盯着黎晖看,外面那位不明白情况,还招呼路云平,
“小伙子,这家里一会儿要有姑娘来,你赶紧走,回避一下,好吧。”
路云平脸更黑了,黎晖回头看他一眼,想解释,当着外人又不知道从哪儿说,门外的更着急,
“我下去领人转一圈,半个小时,啊,二十分钟啊,二十分钟就带上来。”
黎晖想拉住他,
“叔,你别……”
“行了,别谢了,见了再说,是我亲外甥女,可漂亮了。”
说着转身蹬蹬下楼了。
黎晖笑了,
“你说这老爷子,一辈子的急脾气,都不等我把话说完。”
转过身正对上路云平的黑脸,
“介绍什么对象?”
黎晖白了他一眼,
“把你那驴脸收起来,我也正心烦呢。”
路云平跟着他进厕所,自己回答自己,
“是结婚对象吧。”
黎晖沉默着刷牙洗脸,路云平就站在一边用目光给压力,可惜黎晖一点不在乎,洗完踢了路云平一脚,
“让开。”
路云平拿了黎晖的牙刷牙缸开始洗漱,黎晖去收拾桌子,
“你下次能别用我的牙刷吗?”
路云平乌拉着嘴,靠在门框上,
“你也不说给我准备一个。”
“趴那刷,牙膏沫子溅一地,下次你用墙角的马桶刷,那是我专门给你准备的。”
路云平洗漱完跟出来,
“咱俩走吧。”
“去哪儿?”
“出去钓鱼吧。”
“不去。”
路云平站住了,
“你不会真要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