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重瞧了瞧他们二人,笑道:“辛苦林公子跑一趟了。寡人闲来无事,到处走走,碰巧在门口遇上林公子与贺大人,想着许久不曾见孟太傅家的公子,便叫林公子请你来,寡人与你说几句话。”
孟时涯瞥了贺之照一眼,贺之照嘴角微弯,眼底却没有笑意,看起来心情不畅快。
孟时涯道:“请陛下吩咐。”
“寡人听闻,孟公子与韩将军勤学武艺,探讨兵法布阵,心中诧异。孟公子是打算弃文从武?”
“不敢欺瞒陛下,学生正有此打算。大周内无隐患,外却有北姜与燕国虎视眈眈,学生外祖父曾是大周的虎将,将门多热血男儿,学生愿做武将,为大周开疆扩土。”
“开疆扩土……好一个开疆扩土。”
李云重叹了一声,满目欣喜。他起身缓缓踱步,不时看向孟时涯,过了一会儿转身坐下,朗声大笑,叫了一声好。
“寡人信你有这等能耐!孟时涯,你用心学,参军入伍也好,考武举为官也罢,寡人且将通州留给你来守着!待你建功立业,寡人保证必让广安王府的声威更胜从前!”
“学生谢过陛下隆恩!”
李云重点点头,克制住激动的情绪,这才拿出了一国之君应有的威严,咳了一声,转头看向林长照,笑道:“那寡人就等着三年后,林公子你荣登榜首,领去文状元这个头衔了。”
林长照慌忙拱手道:“学生……学生必会竭尽全力,不负陛下厚望。”
李云重在朝堂上对着一众大臣倒是能滔滔不绝,不知为何在孟时涯与林长照面前有些不自在。他不说话,孟时涯与林长照不敢开口,贺之照只好出来打圆场。
却是瞧着外头天色昏暗,已是入夜,催李云重赶紧回宫去。
李云重望着贺之照,面容上浮起了忧色。他是微服出巡,言语之间不由得带了几分少年的任性:“宫里冷冷清清的,寡人……还真是孤家寡人。”
“来年陛下立后大婚,宫里就热闹了。”贺之照轻声道,却没看着李云重。
李云重闻言皱眉,神情不悦地瞪过去:“再热闹也是后宫里热闹,不是寡人心里热闹——罢了,跟你说这个做什么?寡人与兄长们都长大了,父皇也仙逝而去,哪还会像幼时那般……”他瞄了孟时涯一眼,叹息,“也不知大皇兄与四皇兄头一回在京城之外过年,可还习惯?”
孟时涯笑了笑:“陛下不用担忧。灵州与冀州都不是穷乡僻壤,两位王爷定能过个好年的。陛下若是思念家人,何不赏赐些东西,也叫两位王爷知道龙恩浩荡?”
李云重看看他,微笑着再次点头。他起身离去,迈出门槛后何公公撑起竹伞为他挡去风雪,可行到院中杏花树旁,李云重脚步顿住,回头瞧了一眼,抿了抿嘴,赌气一般将竹伞打掉,冒着风雪绕过照壁,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孟时涯扶着林长照起身,一同看向贺之照,贺之照还是那般懒懒散散地坐着,目光放空,也不知想些什么。
林长照喊了一声“贺大哥”,贺之照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天色不早了,你……”他起身,拂了拂衣袖,似乎打算离去。
林长照往后面退了一步,为他让出路来。
孟时涯不动声色挡在前面,向林长照笑了笑,拱手告辞:“我这就要回孟府了。贺大人想来回去国子监也是冷冷清清的,何不与长照一同过年呢?”
他没等贺之照回应,转身出了门,也离开了。
贺之照没有跟上来。
孟时涯迈出这所宅院大门后,走到巷口才停下脚步回转身来看。他躲在转弯处,瞧着林长照把大门关了,静静地站了许久,直到肩头积雪浸湿了大氅。
孟时涯沉默地顺着来时路回国子监去,一路上想着李云重的那些话,好让自己没空去想那所宅院里,贺之照与林长照是如何准备晚膳,在昏黄的烛光下共度小年夜。
李云重器重他,孟时涯坦然受之。只是李云重借着过年的由头提起大皇子与四皇子,孟时涯不能不多想。当今陛下的确仁善,然再仁善的帝王也会以王位为重。李云重不打算按照旧例召外地藩王回京过节,就连亲兄弟也没下旨召回京,想来已经下定决心要削藩收回各地藩王特权了,此举便是明白着告诉藩王,如不顺从,则永不能回京祭祖。
景帝驾崩,李云重甚至不曾让三皇子与五皇子出府到皇宫守灵,陛下出殡下葬那一日才将他们二人放出府,准许他们跟着到皇陵祭拜,葬礼结束立刻就把人给关了回去。
还真是个有毅力,有狠劲儿的少年君王啊……
但还有孩子气的一面。因为贺之照带头请求陛下立后大婚,这位少年君王推脱不掉,又拿贺之照没办法,发起火来也只能摔摔竹伞。
孟时涯忍不住弯起了嘴角。陛下的小脾气跟林长照也有些相似,他这么想着想着,心头忽然有些不舒服,但究竟为何,一时想不明白。
脚下积雪已深,孟时涯三步两滑,好在有一身好武艺,不至于狼狈跌倒。倒是迎面跑来的荻秋,裹成了粽子一般,圆滚滚地跑着四处寻人,瞧见他之后欢呼一声,转眼间摔了出去,一直滚到了孟时涯脚下。
孟时涯将他抓起来,瞧他鼻头都冻红了,心中生起了几分怜惜。这个傻孩子,一个劲往他身后瞧,以为能找到林长照的身影……瞧不见便满面愁容,想问又不敢问,可怜巴巴的。
“回去吧,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