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桑眼风如利刃般扫过来,青槐又笑了一声,掀开白纱的一道缝,眼神如丝落在乌桑身上:“怎么,连这几个字都不能说了?”
乌桑沉了沉气,问地平淡而冷静:“你知道什么?”
青槐臻首微垂:“四年前你被领主责罚,我陪着你时你说的,有人一盏燕窝肯分给你一半,却不知有油炸金糕时要不要分给你半块。嘿,那一晚暴雨如注,山上流水轰隆,你就在地上蜷缩着,神志不清,奄奄一息,却呓语一样念叨不休,我还以为是回光返照了。”
乌桑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无论童年的惨淡孤寂,罗家的灭门之祸,朱离的救命之恩,还是朱离端到他床前分给他的半盏燕窝,他都从未提过。
“是啊!”青槐轻声道:“你醒着时从未提过。”她抬眸望着乌桑,白纱后双眸里的娇媚不再:“乌桑,你错过了归期。”
乌桑背脊一僵,顿了一下,他早已错过了回苍霞山的时间,他知道的。
“哎!”青槐叹了一声:“苍霞山最新崭露头角的杀手乌桑,竟被别人半盏燕窝收买,命都不要了?哼,也是可笑。”
乌桑虽和青槐熟稔,却也真是话不投机,他听出青槐话中意味,不欲再辩,他转身离开:“和那没有关系。”
“和那没有关系么?那就和朱少爷公正清白,以天下冤案为己任有关系了?还是……”青槐看着乌桑停住了脚步,气氛凝重,但她并不畏惧,笑着说了下去:“还是和他原意为你舍弃一条手臂有关系?”
乌桑蓦然回首,目光落在青槐脸上,寒意涔涔:“他不是为我。”
青槐毫不在意,嗤笑了一声:“难为你还知道!朱离是为了公平正义,是非黑白,他即便断了一条手臂,也是侠肝义胆的朱家少爷,往后江湖中人会赞他捧他服他!可是你!”青槐向乌桑挑了挑下巴:“想杀你的人会多一个朱家,你只有死路一条。”
乌桑觉得心跳地过快,连嗓子眼里都是一片干燥,他维持着平静的样子,只使劲吞了下口水,却连嘴里都干燥地厉害,舌头转不过了,无力反驳。
“跟我回去?”青槐看在眼里,轻声问他。
乌桑却还是摇了摇头:“不,我……过一阵才回。”
青槐闻言冷笑了一声:“乌桑,朱家少爷连十年前的冤案都要水落石出,讲究光明磊落,他这一生不会躲躲藏藏,他有朱家在身后,必会三媒六聘,娶妻生子!而你,到时连倚欢楼那一位都不如!”
乌桑出手快如闪电,剑刃已抵在青槐脖颈间,“你查他?”
青槐手指在乌桑剑刃上一弹,眼波流转间已恢复往日千娇百媚的神色:“不错,奴家一路寻着你来,顺手查了一查。倚欢楼那位啊,呵,两年前朱家少爷出门时受了重伤,正巧出门接/客的那位碰上了,他将朱少爷藏在自己轿子里带进了倚欢楼,救了朱少爷一命,此后两人就再也没断过。”
青槐直直看着乌桑:“倚欢楼里那位,能为朱少爷做到的地步,你乌桑能做到么?呵,想一想,一面要看着朱少爷妻妾成群,儿孙绕膝,一面却跟在呃……”
乌桑忽然出手,紧紧扼上青槐咽喉:“你不许胡说!我……”
青槐却拨开了乌桑的手,喘了口气,笑得轻蔑而讽刺:“胡说么?莫非你也跟朱少爷一样,留下来是为了清白,为了正义,为了揭过杨家欺人假面?哎哟,苍霞山有这等大仁大义之士?”
她看着乌桑刻意维持的缄默,收敛了几分,目光落在园中的花树上,有些出神:“乌桑,这话我只说一遍。苍霞山的人,其实都和你一样。别人哪怕只是一时兴起在我们眼前点了一盏油灯,那光亮也足够让我们以为是旭日东升,够我们扑上去取暖!”她笑看着乌桑,“只是……油灯终究只是油灯,经不起我们这倾力一扑。”
乌桑垂眸点头:“我,心中有数。”
青槐又媚笑了一声,手指往乌桑脸颊上点了一下,被乌桑躲开了,她却笑得更柔媚:“若非你这张脸,奴家才不会下山寻你一趟,耽搁自己的生意。不过……”他往乌桑耳边凑了一下:“就算对方真是炎炎烈日,凑近了也会目盲神眩。”她这才放过乌桑,扭着腰肢往前院走去:“你当真不跟奴家回去么?”
乌桑愣了一下才明白青槐是接着前头的话头:“暂时不回。”
青槐背着身子挥了挥手:“枉费奴家千里迢迢下山一趟呢!”她一径风摆杨柳般走远了。
天色已大亮,前院里柳家仆从已脚步阵阵开始忙碌了,有来花园折花簪发的姑娘提着一只精巧的篮子进了花园,见着乌桑时脸色微红,只微微屈膝行个礼,便低着头去折花了。
乌桑侧头看了一眼初升的旭日,这时候阳光已不再热烈,晨光温暖而明亮,轻柔地洒在花瓣上,照的花间叶片上的露珠晶莹剔透。
乌桑只静了一阵,便不动声色去了前院。
一盏油灯也好,一轮朝阳也好,他还是决定留下来,他不想太细究其中缘由,他可能也究不清其中缘由。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断背山……此处省略一万字。
有时候会对自己无法确切充分的表达感受而很无奈——很多感触不会倾诉,不想倾诉,倾诉不出来,就闷着。
断背山这个……哎……
所以写文怼我来说,很能暴露自己的短板和缺陷。还有得暂时戒掉看巫哲大神的《撒野》了,因为看多了自己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