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见他软化,不由分说地留下一句:“东西收一收,赶快到大厅来,不要让客人等太久。”
有闲钱和逸致带公关出去牵小手纯聊天的客人,多半有一定财力。这种人可不会凭空从天上掉下来,张之悦左思右想仍觉得不大对劲,到了大厅,他马上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大厅里空荡荡的,除了一干闲得发慌的干部之外只有一个外人。是龙哥。
那天在包厢里被上下其手的经历,张之悦记得一清二楚。龙哥绝对是他遇过的酒客当中,手最黑、最没品的一个。在包厢内都能强迫他做完半套,带出场却不玩真的这种鬼话谁会相信。
他推说身体不舒服,今晚恐怕不方便出去。前台干部不等他说完就献宝似的一把把他推到龙哥面前。
“龙哥,人带到了,这是你说的阿悦吧?你们出去好好玩,要玩得尽兴。”
说着连拉带拽拖着张之悦往停车场走,张之悦几乎是被干部给硬塞进前座。过程之所以能进行的那么顺利,大概是因为干部在车门打开时低声提醒了他一句:“你妈妈还在生病,需要医药费,你没忘记吧?”
车子在闹区快速穿行,任意变换车道,开得相当缺德。张之悦一开始还勉强能辨认周遭的景色,到后来附近逐渐变成他从来没到过的市郊,此时他才真正开始感到不安。
“龙哥,我今天真的不太舒服,陪你出来怕会让你扫兴。你看要不要回店里,要是有其它喜欢的公关,就替你换一个?”
“可以啊,你身上有带钱吗?”
“要做什么?”张之悦第一个反应是车子油不够。
“我刚刚在你们店里面把帐结了,你现在把那笔款还给我,我就送你回去。”
这分明是在无理取闹。张之悦听了心知肚明,今晚要全身而退,恐怕是不可能了。
龙哥加踩油门,把车开得飞快,不怀好意地说:“待会我要去载一个朋友,你千万记住,不要让我们扫兴啊。”
车子驶进暗巷,停在一间公寓前。龙哥朝着阳台招手,没多久就听见楼梯间传来『砰砰』的脚步声。
龙哥示意从公寓出来的男人上车。张之悦趁着两人打招呼的空档打开车门往巷口跑,巷口有盏昏黄的路灯,再怎么偏僻,总会有便利商店或住家可以求救。
但巷子太过窄小,限制了动作,他跑没几步,就被还没上车的男人一把揪回来压在车尾盖上。
微弱月光下他依稀辨识出男人的脸,跟谢明睿相遇的那天晚上他也在包厢,绰号叫阿祥。不管怎么看都不是个好惹的对象。
张之悦还在挣扎,龙哥看着后照镜说:“别让他跑掉,再这样下去不用跟他客气。”
男人默认了这句话,拳头重重砸在张之悦的腹部,这样连续两三下,他连干呕的力气都没有了。男人把他扔进后座,系上安全带。
龙哥点起一根烟,嘿嘿笑了起来:“这么能跑就再跑看看,信不信下次打到你爬都爬不动。不要肖想去报警,想想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大不了我们一起进拘留所。”
他们重新向未知的方向行驶,风从车窗间隙呼啸着灌入。
张之悦闭上眼睛,强压住胃里上翻的酸水和血气。他的右手插在口袋里,握住手机,犹豫再三,终于不动声色盲打出脑中一直默记着的号码。
第七章
谢明睿从补习班回到家时已值深夜,他冲完澡坐在书桌前整理当天的笔记。才摊开书没多久,搁置在旁的手机震动起来。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父母都不在家,稍早才刚跟他们联络过,确定不回来过夜了。堂哥也知道最近又快段考,不会故意打电话骚扰他。如果是同学的话,在这时间点还真是有些诡异啊。
掀开手机套,来电显示的号码出乎他意料。
即使在他们关系最好的时候,张之悦也很少打电话给他,闹僵之后更是一句话都没对他说过。谢明睿其实已经后悔了,他不希望事情变得这么绝。可是如果再由他主动亲近,只会变成二度伤害。
偏偏张之悦绝不是那种会回头死缠烂打的人,因此这通电话来得极不寻常。
“喂?”谢明睿接起来,努力让语调听起来若无其事,还没意识到自己其实在紧张。但话筒另一端无人回应。
谢明睿又『喂』了几声,只听见一段杂音,依旧没有人声。
可能是手机放在口袋里,不小心压到拨出。但谢明睿记得这个时段张之悦应该还在上班,酒店规定公关是不可以带手机进包厢的,又怎么会误拨号码?
他无法阻止自己想到最坏的情况。
正猜疑间,通话被对方切断了。如果是张之悦本人挂断的,依他的个性,肯定会开口为拨错号码道个歉,那怕语气再冷淡。这样一声不响挂断,更让谢明睿觉得事态有异。
他佯装成普通酒客,打电话到店里问张之悦上台的情况。店家干部回答他已经被带出场了,想拚框也框不下来,证实了他的猜测。
他又拨了张之悦的手机,才响没两声马上被切断,反复几次都是如此。这表示手机现在一定在某个人手上,如果在别人手上就不用说了,如果在张之悦手上,代表他现在处于一个不能开口的情况。换句话讲,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况铁定不乐观。
谢明睿焦虑地在书桌前来回踱步,突然发现自己从前斤斤计较的细节变得无关紧要。只要能把张之悦平安带回来,他才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