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不知道,可四太太是清楚的,鸽子压根不是这样儿的人!
她本想挤兑几句,又看看这老太太的可怜样子,到底难听的话她就没说出口。
才将她男人大早上出工,又急匆匆回来,悄悄跟她又是愤怒,又是气恼着说,有人良心都给狗吃了!
老街坊忙来忙去的,谁能想到那林家的人,邓家的人,竟都一家剩下一个老奶奶看门户,那两家人都早起的时候,就收拾好行李,拖儿带女的都悄悄的走了。
走了?
走哪儿去呀?
四太太悄悄在二太太耳朵边嘀咕了几句。
二太太顿时一脸惊容,喊出了声:“啊!走了……怎么能走了?这老街坊忙来忙去……图的是啥呦?”
四太太赶紧乱比划,甚至想堵住她的嘴巴。
她压低声音说:“留下干嘛?见天看债主在眼前儿晃悠?整天提心吊胆……”
说到这里,她脸上诡异的竟然露出一些理解来:“哎呀,那家里面不还都剩着个老太太么,也没走完。”
二太太撇嘴:“怪不得那孩子会寻死呢……”
四太太不由的就想起,一群人忙来忙去,她家老掌柜却莫名其妙说过一句话:“也不都是好种子,有的玩意儿天生就长不大,叶烂了,往根上寻缘由去……早年老戏班儿的事儿……啧!都是什么鸟毛玩意儿!”
四太太心酸了一下,想起这事儿的头尾,便觉着人生无奈,她想着,今后家里的孩崽子若是敢这样儿,不必等旁人,她先动手掐死他们。
这人跟人,还真的是不一样呢!
江鸽子大早上起来,发现甩包袱没甩成,就满脸的不高兴。
连赐还好说,江鸽子下意识的给他分了类。
跟自己一类。
至于剩下这三个,这基本就是没有用处的渣渣。
这三个死皮赖脸的来家里做什么?
啥也不会,什么也不懂,这就是三个傻子。
他指着家门口的一堆儿零碎问四太太:“嫂子?这都是啥?”
说完,手又在角落比划了一下。
“这乱七八糟的!”
四太太抬头看看门口的一堆破铺盖,外加脱了漆水的老乐器,什么三弦琴,老堂鼓,二胡,铁琵琶……
又看看可怜巴巴的三只奶猫子。
便满面羞愧,又无奈的啐了一口说:“您可说说?这都是啥玩意儿啊!”
她也生气了!
怎么能跑呢?
想到这里,四太太拉着江鸽子在角落嘀嘀咕咕的说了好半天儿。
江鸽子有些震惊,他是真的没有想着去再找麻烦的。
怎么能怕成这样呢?
家都不要就跑了?
他刚要开口,楼梯上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连赐一脸兴奋的拿着自己的户籍本子下了楼,对江鸽子大声说:“鸽子!鸽子!你给我起个名儿呗?”
江鸽子烦躁的回了句:“叫讨厌!这些人真是讨厌!咋那么讨厌呢!”
连赐是个厚脸皮,他将江鸽子的话去除水分,只捡着自己爱听的那部分解释说:“好!挺好!江鸽子,厌?燕!连燕子,恩……我就叫燕了……”
江鸽子无奈的扭脸看他。
“傻……子!”
连赐屏蔽这些杂音儿,他说完,又厚着脸皮跟江鸽子要了车钱,拿了江鸽子的户籍本子,穿着他最爱的,江鸽子手缝的老衫就出了门。
满面都是美滋滋的。
也不知道到底是美个什么劲儿。
见他走了,江鸽子才回头看着家里的这三个断胳膊断腿儿的开始发愁。
“真不要你们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再三确认。
何明川坐在屋子角,挺茫然的点点头:“恩……不,恩!”
他想说,我家里是要我的。
可又想起来,自己的好兄弟是没了家的,便只能点头承认自己也是一样的凄惨。
脖子裹着纱布的林苑春撑着墙壁,慢慢坐了起来,改成跪姿,如今,他眼神里到底是有了情绪,感觉整个人略活泛一些了。
昨晚他妈来过,就站在门口,一边放东西,一边哭!
杆子爷家里的八扇门都大开着,他们三就坐在角落里,安静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