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钊拼命挣扎,其同乡也帮腔,但全都不敢动手。洪磊猜的没错,他们就是瞅准容佑棠落单,又看其文弱安静,揣度其不敢反抗,所以才故意扬声议论。
——简直荒谬可笑!一介宦门之后,凭家里塞几个臭钱,就也进国子监读书了!还处处抢出风头,白脸俊俏小太监,看着就欠教训……
目前,他们都以为容佑棠是靠家财塞进来的。
“洪磊,你、你想干什么?放开我,学里打人会被劝退的!”杨文钊被揪着领子抵在墙壁,呼吸困难,论打架根本不是对手,而且最重要的是:同窗都忌惮洪家堂亲表亲众多粗蛮武夫。
“劝退就劝退,正合老子心意!”洪磊毫无畏惧,破口大骂:“跟像你们这样天天害红眼病的小人一起上课,简直降低老子身份!”说着又举拳要打。
容佑棠冷不丁一戳对方肘部麻筋,洪磊怪叫一声“啊!”,本能地松手,杨文钊立即退开,和同乡们仓惶奔出癸让堂——书生好意气用事,但他们都是地方选送的,断不敢因争执斗殴被国子监清退,否则真无颜见家乡亲友。
“别跑!站住!”洪磊吼着要追,容佑棠却拦住人,好声好气劝道:“行了行了,哪里都有好嚼舌根搬弄是非的人,理睬得过来吗?你也算出过气了,算了罢。”
洪磊翻个白眼,烦躁摘下书生方巾,大冬天气得扇风降温。
“幸亏散学没什么人看见,若闹起来,能掰扯到晚上,浪费光阴。”容佑棠捡起对方铭牌,硬塞进其手心,提着书箱,乐呵呵催促道:“走啊,洪大哥,你不是有要事吗?”
这一声戏谑的“洪大哥”,莫名浇熄烧红爆碳。少年人的火气总是来得快,但某些时候,散得也快。
洪磊比容佑棠大几个月。他没好气冷哼一声,抢过容佑棠的书箱扛在肩上,大摇大摆地说:“走!放心吧,有磊哥罩着,他们不敢再欺负你的。一群长舌妇,烦死了!”
可两人刚踏出癸让堂大门,却赫然看见教国子学的夫子刘复笑眯眯负手站着。
“夫子好。”容佑棠无暇细想,下意识恭谨拱手行礼,而后悄悄肘击洪磊。
“哦,哦!刘夫子好,您怎么还没回家啊?”洪磊忙把肩扛着的书箱放下、胳膊夹着,想想还是不妥,改为老老实实提着。
“你们不也没回家?”刘复笑问。他是国子监中难得较为和蔼风趣的,不像同僚们刻板端方。
容佑棠观察对方神态,心中了然,遂歉意拱手道:“方才与同窗嬉闹了一阵子,学生们有失风度仪态,甚惭愧。”
洪磊目瞪口呆,倏然侧头:傻了吧你?刚才那叫“嬉闹”?
刘复却欣慰颔首,语重心长道:“年轻人肝火旺,难免有失分寸。但自古修身齐家,而后方能做大事、为国效力,若连自身涵养品德都无法修成,一屋不扫,何谈扫天下呢?”
在夫子面前,学生只有恭顺听训的份。
刘复勉励容佑棠道:“英雄各有见,何必问出处。你切莫把心思放在争无谓闲气之上。”
“是。”容佑棠恭敬垂首。
刘复转而问洪磊:“你舅父咳疾可好些了?这阵子忙着引导新生,总没空去探望,唉,代为转达问候吧。”
这下一来,本想批判杨文钊等人的洪磊只得低头,瓮声瓮气道:“回夫子的话:昨日学生刚去瞧过,经大夫调理,已好些了,估计不日即可康复。学生定会记得传达您的问候。”
“这就很好。今晚别又忘记做功课,令堂也有了春秋了。闲话不多说,只时常问问自己的孝心吧。”刘复说完,负手踱步去藏书楼,留下怔愣的洪磊。
“夫子慢走。”容佑棠躬身相送,暗自佩服想:夫子就是夫子!
刘复头也不回地嘱咐:“回家温书去,明早考校你们。”
“……哦。”洪磊焉巴巴呆站,看到刘复夫子就头疼,然而没有任何办法。
“走了。”容佑棠提起书箱招呼,两人在国子监门口分别,同时开口:“你——”
“你——”
容佑棠心虚问:“你要回家温书吗?”我刚才没有答应夫子,因为做不到。
洪磊思考半晌,别别扭扭地说:“应该……吧?我看看。”
“我也……看看。”
双方默契地不再追问,就此别过。
一个时辰后,北郊封闭的主路口附近,鹅毛大雪飘飞。
“小心!扶稳了扶稳了!”容佑棠大喊,干劲十足地忙碌着,热得冒汗,赶着一队七八辆骡车,车上满载萝卜、大白菜,码得整整齐齐。这是他和副手方同带人去别村采买的,租用方家村的骡车拉运。
“奶奶的,突然下大雪,还逆风!”方同吐一口唾沫,黝黑皮肤满是汗,和容佑棠一道,指挥骡车前进。
“诸位再坚持坚持,”容佑棠朗声打气道:“再往一段,就能请路口巡逻的卫兵弟兄们搭把手了!”他冻得鼻尖通红,呼哧呼哧喘气。
此时,洪磊和一群武将子弟迎头顺风骑马出现,他们都有志从军:可惜禁军要求甚严、沅水大营忒不像话、去边塞家里不同意——如今好了,多一个北营!还是庆王任指挥使!
洪磊这几日散学后,就是和朋友们到北郊碰运气,可惜总见不到庆王或其他管事的面,封路后甚至只能在各路口徘徊,被哨兵和巡逻卫兵无情驱赶,屡次无功而返。
其实抱着像洪磊这样想法的人有很多,比如周明宏及一群文臣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