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叔听着我说这话,迷瞪怔忡会儿,又浑浑笑起来,下刻叹气冲我摆摆手:“嗐,我这事儿就算没你,也他娘的一样……哎,算了。紫背它,嗝……今儿死得值。”他回眼看了看我后面的皇上,下刻突然抬手捏过我脸,在我肩上重重拍了下:“清爷你是个好的……你是个很好的。”
说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他就钻进备好的轿子,一晃一晃被人抬着往宫门去了。
我还这么目送着,却觉手指头已被人执起来牵住,回神的时候,那宽厚手掌已将我手握成十指紧扣,稳稳拉着我回了东宫。
周遭宫灯绢影下,月色潢潢,满院子红枫黄叶飒飒在微凉秋风里,皇上带我停下来,回身来双目深深望着我,执起我手,落唇往我手背上印了印。
我赶紧僵着手便要缩回来,强道:“哎爷,我……我这手,才帮六爷逮过蛐蛐儿的,脏着呢……”
我话音未落,皇上已另手捧过我脸,覆唇吻上我嘴来。这吻深深,却又一点即止,落罢他稍退一些,抵着我鼻尖问我:“嫌脏你还帮他逮?嫌脏你还送给他?”
我讷讷往后退了些,避了他眼眸呛他道:“那你嫌蛐蛐儿吵吵还诓了小皇叔的紫背呢,你又是做什么?”
皇上一手在我腰上把我搂紧了,握着我手的指头也不松,反愈发紧起来,淡笑看着我:“你会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这问我一时又难答出来。
可我想我应是知道的。
其实皇上总教我读书写字儿题诗作赋,他也帮我寻杂书点戏赏我小玩意儿领我去四处宴饮,但他从不同我斗蛐蛐儿,也从不同我放风筝,从不会惯我去赌马,从不再问我外头的事儿。他太清醒,分得太清楚,大约觉着有些事儿是他同我的,有些不是,是我同旁人的,故他总是想要我同他的那一边儿,是与我同旁人不一样的。
然他这回却从小皇叔手里诓来了紫背,照他性子,自然是为了斗败沈山山捉给我的岳飞。
原来许多事情从前以为能心平气和避开就是的,以为能各展一途就是的,以为不思不想不闻不看就可以心若磐石的,却总有一日,殊途狭路叫人不再心平气和,不再避得过,不再能视而不见,心里生出了不甘之意,起了对照之心,便还是要计较出个高下来。
两两相对的事儿里从来没有退让,若撞上了另一人,这当中不是嫉,便是妒。沈山山家根本没议什么亲事,他那时诌出那不知何来的话,不过为了比量我是个什么回应。
原来他总还是在比量,原来他总还是想要我更在意他一分的。
可我又还要怎样才能更在意他一分?
我只是想让他好啊。我只是想让他笑啊。
我看着他,空手拽着他袖口问他:“爷,你还要我怎么样啊?”
皇上抬手来拂过我脸,细细亲过我额,又吻过我唇,这才深深把我带进怀里,抱我的力道重到几乎是要将我纳入他骨头里。
耳边说出的话偏偏轻:“不怎么样了。往后你待着,就够了。”
第47章 山色有无
【佰廿一】
朽月揭到底,礼部治下差不离已将京兆一界儿的秋闱考卷批阅完,统录中举考生的单子陆续出了。因避着舞弊的嫌,放榜前还待复核题纸,故那单子上只先行写出某贡院儿某排某号舍的卷中举,以方便查看,中举试子的姓名还尚需等解了卷封一一对照才得录下出榜。
这消息是皇上早朝上听礼部述职才知道的,回了东宫便只来得及换下朝服珠珮搁下笏板,回过身就领着人又要出宫往礼部去替我瞧瞧。
我当届参科,自然不能打礼部转悠,心里再忐忑也只能将皇上送到东宫门口儿,一再吭吭哧哧嘱咐他我是寿县贡院儿四排三号四排三号,叫他别记混了。
起先皇上听了只欲言又止,原本也没说我什么,可一路出去听着我瞎叨叨了太多遍,他终于荡开袖子背着手,回过头来皱眉睨着我,慢慢道:“我怎么记着你是三排四号?你再好生想想,别是你自个儿记混了。”
嗐,他这一说我才连连捂嘴:“完了,口误口误,是三排四号,三排四号,还是你记得清楚。爷,你瞧的时候可仔细些,别替我瞧成是别人中的举,到时候榜上没我的名儿我可得把东宫都给哭塌了。”
皇上好笑得不得了,起手从我鼻梁上一刮道:“爷们儿家家的哭什么哭,谁不让你中,爷治他的罪。”说罢敛袖掐过我脸,往东宫里头扬了扬下巴:“你回去看书,我就回来。”
这么讲着,他便领着人往甬道尽处走了。
我一直立在门口儿望到看他不见,这才不知怎么回了侧殿温书,然这书是理当没看进去俩字儿,鱼也没摸两根儿,不知那光景过得究竟是快如奔兔还是漫如老龟,总之外头一声儿太子爷回殿呼呐出来的时候,我立时从书桌后头跳将起来,腿骨撞在桌脚上也龇牙咧嘴浑不停下,直直就奔到外头廊子上往皇上面门儿冲。
我后头老太监还吆喝追着我要我留心别撞着皇上,我这一冲却已侧杀出廊角,堪堪将皇上同他身后一干宫人堵了个实在。
皇上被我这么一冲,微惊之下止了步子,旋即眼角弯起来,抬手挥退宫人,立在折廊上含笑替我拾开片儿襟领飞上的碎枫叶子:“跑什么,不像话。”
我捉住他手就急慌慌问他:“爷爷爷,怎么样?我中了没?”
皇上这下连唇角也勾起来,反握了我拉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