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萍,郕王他……他会很吓人吗?”涓依不安地看著镜中的自己。
喜萍莞尔道,“郕王今年十八,仅比公主年长五岁,比那位郡王还要年幼。”
涓依有些气恼地看著她,“年幼就不可怕?”况且十八岁不算年幼了。
喜萍叹气,公主大了便不那麽好哄了,“郕王按辈分算起来还是公主的侄儿,该称公主一声皇姑。”
涓依惊道,“皇姑?”她想起了,曾经是有人这麽唤过她,她想起了她见过那位郕王!
脑中回想起当日那两位少年公子,那个把球扔回给她的便是郕王,那人相貌英俊……羽扇纶巾,涓依想到了这四个字。
“公主当是与亲戚侄子见个面,随意话话家常,说话慈和些便好。”喜萍不懂公主为何变了表情,“公主?”
涓依浅浅笑道,“喜萍,起驾吧。”她想她不怕郕王。
可是,压根不是啊!
涓依一入堂中便想抽身逃走,即使隔著珠帘她也能清楚地看到那条从脖子延伸到腮下的大疤,像条丑陋的千足虫粘在那人身上。而那人已非昔日的少年公子,长壮的身躯、肃杀的面孔,浑身上下散发著浓浓的杀戮之气,倘若之前想到的是羽扇纶巾,而现下便是後面一句: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
“喜萍,我不……”涓依抓起裙摆拔腿便要逃。
喜萍何时见过她如此粗鲁的一面,当下哭笑不得,“公主殿下!”
涓依被斥了一声,又见那男子已到了跟前,只得哭著脸坐下来。
刘蕴虽是疑惑帘内为何拉拉扯扯,但仍是行礼道,“臣侄刘蕴参见长公主,公主殿下千岁千千岁。”
“免……免礼。”
感到她的僵硬,喜萍忙道,“公主,柔和一些。”
涓依真要哭了,面对这硬石一般的人叫她如何柔和,但为了等会儿不被母妃斥责,她也只能尽量试试看,“赐座,蕴……蕴儿无需多礼,请坐下说话。”
刘蕴被椅凳绊了一下,她叫他什麽?!蕴……儿?
见那人愣在当场,涓依用眼神询问喜萍,她说错什麽了吗?长公主是想她是郕王的皇姑,这般叫法较为亲切柔和些,难道不对?
喜萍尴尬地笑著,想要纠正却无从说起,皇姑这般称呼皇侄似乎也没有不妥。
“蕴儿刚从边疆回京,这几日可有歇息好?”既然没有错,涓依便继续说道下去。
有趣,刘蕴勾了下唇角。沙茸一般的嗓音不似女儿家的清脆,却似那些暖床的姬女在耳边的低吟浅唱,再加上一声有趣的‘蕴儿’,刘蕴当真觉得有意思。
“多谢公主惦记,刘蕴诸事安好。”说著刘蕴将腰间的佩剑摘下置於桌上。
喜萍几人大惊,郕王竟然带著利器来见公主!不同於侍从的紧张戒备,涓依被那把宝剑吸引了,她也见过侍卫的佩刀,却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刀’,好奇之下她竟把手伸出了遮帘之外,猛然惊觉又缩了回来。
这一只手与小女子的柔荑略有不同,虽也白皙细腻但明显要修长不少。玉指如兰,在帘缝间轻轻一划便好似飘来一阵香气,刘蕴竟吸闻起来。
公主又道,“此番回京怕是有诸多事务,要你拨空来探望我……本宫,有劳了。”
“公主此话怕是折煞臣侄了。”刘蕴哼笑,他何止要拨空来探望,他还得拨空来娶这个花脸公主。皇姑,呵,他怕是要成笑柄了!
只听一声响动,而後那张盛放宝剑的桌几裂开了,始作俑者便是郕王的那只手。
盯著掉落下地的长剑,涓依的眼前泛起了黑色的涟漪,谁说是皇侄就不可怕的,好可怕的男子……
(7)下嫁为妃
“莲儿,不能再犹豫了。皇後那边,怕是已经生疑,对涓依的秘密。”
李贵妃被滚茶烫了手,“怎会?!”
李文远皱紧了眉头。当日被掳去究竟发生了何事,不论如何追问,涓依一概闭口不提。他们也无从去考证皇後究竟知道了多少,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半年来祥熙宫已混入了不少皇後的眼线。那些眼线并不做别的事,只是暗中观察长公主的生活起居,事无大小通通要向皇後禀报。堂堂公主竟要自己更换衣物,净身也不让人伺候,仅凭这两点便足够让人去揣测了。
李贵妃的指甲已掐进了皮肉,“我这就去向皇上请旨。”
半月後,当今圣上的诸言长公主大婚的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虽说宣朝多有未及笄便出阁的女子,但公主大婚一事未免来得太快,事先连个征兆也没有。
快,快得连下嫁的人也被蒙在鼓里,直到嫁衣被端到跟前,涓依才惊叫著抓过剪子更在胸前。“母妃,我不嫁……”她不嫁人,她不要这般年岁便嫁人。更何况那是郕王,和她同为宗亲,还是低她一辈的侄儿!姑姑嫁与侄儿,天下间怎会有如此荒唐之事!
李贵妃一声令下,侍卫当即夺下了公主手中的剪子。
“涓依,皇後她是容不下你的。”李贵妃哭道,“你也不想再被……”
“可还会有别的法子!”这是涓依头一次忤逆母妃。即便不是郕王,她也不想下嫁男子。没有人能够了解涓依的恐惧,在皇後那里,她险些被两个卑微的侍卫玷污。当时的勇气并不代表她不害怕,她怕死了,以至於觉得那辆粪车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躲在里面她便不想出来。她怕死了,可她不敢和任何人说起,连母妃也不行,因为她最怕的就是母妃的眼泪。
李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