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彦哲窝在自己办公室那张皮沙发上,两条长腿搭在沙发扶手边,没脱鞋,西装盖在脸上,睡得昏天黑地,百叶窗也拉得严丝合缝,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
秘书推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她看着桌子上的烟灰缸,估摸着段彦哲又加了一夜班,不忍打扰,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段彦哲真是辛苦,她想,结婚都没时间休息,昨天下班时看他笑容满面,眼角眉梢有些许甜蜜,还以为他回家恩爱去了,没想到早晨一大早他又是一副工作过度的样子。
她正想叹气,迎面撞上段星越,段星越拿了一叠文件夹,正要到段彦哲的办公室,看见她,随口一问:“段彦哲干嘛呢?”
秘书毕恭毕敬地说:“他现在正休息呢,昨天看来加了班,您有事吗?”
段星越眉毛一挑:“加班?”
他不顾秘书要说什么,拨开她已经走到办公室,门都不敲,直接拧开了。
室内烟味浓重,段星越粗略地看了一圈,火气立刻就窜到头顶,把那西装一掀,推了一把段彦哲的肩膀:“起来!”
段彦哲迷迷瞪瞪地睁开眼,视线对上段星越,慢腾腾坐起身:“怎么了?”
段星越看他衣冠不整,头发蓬乱,将“吊儿郎当”一词演绎到极致,咬牙切齿道:“你看看你什么样子!”
段彦哲用手胡乱拢了一把头发,从茶几上拿起烟盒,叼了一根点燃:“有事说事,没事别烦我。”
段星越绷着一张脸,冷笑起来:“呵,你向来为所欲为,从来等着别人跟在你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还有脸说别人烦你?”
段彦哲眉毛一皱,偏过脸来瞪了他一眼。
段星越知道他是要发火,两个人眼看着要吵起来,段彦哲的电话突然响了。
段星越将那叠文件泄愤似的往沙发上一扔,转身就走了。
室内一片安静,段彦哲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这才把电话接通:“怎么了,妈?”
叶亭宜在那边丝毫不知道这里刚才战火即燃,闲适地埋怨自己儿子:“韩姨都给我说了,你昨天深更半夜地还抛下小江跑出去玩。”
“……”
“我早就说了,你不喜欢人家小江,就别和他结婚。你说说你,分明放不下廖雪,又去招惹小江。小江也是傻,受过一点你的恩惠,就不好拒绝你。我看,小江小雪两个好好的孩子,最后都得让你作没了。”
段彦哲一声也不吭,等叶亭宜终于发表完她的长篇大论,总结似的说:“你自己想去吧,我的意思就是不喜欢就别祸害人家。”
段彦哲嗯嗯啊啊了两声,挂了电话,他再也忍无可忍,将手机直接摔到地上,正好砸中花架的木腿,发出一声脆响。
但那声音再响,也不及叶亭宜的话有存在感,几乎振聋发聩般地盘桓在段彦哲的耳边。
是的,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傍晚,舒静瑶急急把江循领到医院来找他,他们也就不会相遇了。
第6章 第六章
一切始于江循上高三的那个冬天。
十中位于s市的市中心,紧挨着中央广场,正值晚间放学时分,狭窄的巷子里因为多了很多学生和家长,一时间人头攒动。
“那是舒静瑶吧,走,我去问候一下她。”
那样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飘进舒静瑶的耳朵,她却为之一愣,分明知道走为上策,可她的脚立刻像生了根,一动也不能动。
“舒静瑶,你好哇。”
面前的人站定,见舒静瑶低着头猛瞧自己的白鞋尖,突然一发力,掐住她的下巴往起猛地一抬,舒静瑶被迫仰着脸,头皮生疼。
“我跟你打招呼,你怎么不理人?”
“……你好。”路灯灯光刺目,舒静瑶有些不自然地眯着眼睛,只能瞧见对方两排密密匝匝的长睫毛,遮盖了眼神,看不清他什么表情。
这个样子估计很蠢,因为对方顿了顿,怪笑起来:“瞧你那样儿。”
几个人跟着围了半个圈,站在那人背后的一个男生打趣道:“是不是没见过楠哥这么帅的呀,你还挺纯的!”
大家突然心照不宣似的集体大笑。
舒静瑶的脸顿时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徒劳地挣扎了两下:“丁,丁楠,你先放开……我们好好说话。”
为首的这个掐住她下巴的人叫丁楠,却并不松手,反而由掐变摸,暧昧地摩挲着舒静瑶的脖子,脸凑得更近了一些,口气轻佻:“好好说话?你会好好说话么?”
舒静瑶慌忙掰着他的手,从善如流道:“会,会。”
丁楠松了手,仍是俯身盯着她,投下遮住阳光的巨大阴影。这时舒静瑶看清了他的脸,眉骨下方一条细长的疤,眼神因为这条疤而犀利起来——
“行不行吧,你就给个准话。”
丁楠的声音不小,在放学路上引起了一阵微小的涟漪。有几个人侧目回头,看了一眼后又匆匆忙忙走开。
舒静瑶抿了抿唇,急忙倒退两步,躲开他的手,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措辞:“我还得想想,想好给你答复。”
“我艹!你别端架子,磨磨叽叽地把我惹急了,我可——”
“舒静瑶——!”后方传来一个男声,舒静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是数学老师王哲明在朝她招手,旁边还跟着她的同桌,江循。
“啧,怎么哪里都有那个老东西,他这么关心你,是你老相好?”丁楠皱了皱眉,朝地上啐了一口,“你看得上他,看不上我?”
“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