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好累。
像李果这么大的孩子,玩是天性,然而贫困的驱使,也让李果更为懂事。
这天在外头奔波十来趟,得钱不少,都是打赏的。
此地商人众多,各种生意都有人做,一日三餐往往就寄托在酒家,这些人不在乎那点酒饭钱,自然也出手大方。
趴在枕上,用手臂垫着下巴,李果数着今日得到的铜钱,有十一枚之多。
送外食这个过程,他最喜欢递过饭盒同时,收取银两铜钱时的声响,哗哗哗哗,尤其递钱的人,将两三枚铜钱排开,说:“小孩儿,劳你过来,给你买糖吃。”
听阿黄哥说,也有那种十分豪气的,碎银直接砸来,说着不必找,让下回也照着几样送来。有剩余的钱,自然都归他们这些跑腿所有。当然这类人,自有其他人抢着接待,轮不到他们这些少年孩子。
李果连续数日,睁眼就去酒馆,深夜回来则趴床,将陶罐里的铜钱清点,每日都会增加一些。
这几日,往家里拿回包子,炊饼,吃剩的半条煎鱼、一些猪头肉、半碗糊烂的鸡肉。
李果累并快乐着。
以往只听阿黄哥说累,不想竟有如此多的“福利”。
11岁的李果所求不多,吃饱并顺利攒下小钱钱。
如此忙碌数日,李果即没去海港,也不曾攀爬桓墙,甚至险些把赵启谟给忘记。
每每回到家,天色已黑,抹个脸洗下脚,就趴床睡觉,就数着铜钱,哪还记得有个赵启谟。
一日,夜晚,李果送完最后一份外食,返回厨房,厨房也只剩一位姓张的厨子。张厨子用肥圆的手从蒸锅里取出两个莲糕,用油纸稻草一扎,递给李果:“果贼儿,你拿回家吃。”莲糕不经放,很容易馊掉。
李果道谢接过,提着这份莲糕,出门便往家里走。
辛劳数日,李果已适应这份辛苦活,不似最初两日,那般疲惫。他回家路上,仰头看见静公西厢的窗子灯火通明,这才想起,他许多日没见过赵启谟。
此时果娘已抱着果妹睡下,李果悄悄搬来木梯,登上屋顶。他一上屋顶,就发觉对面窗户有人影。
“启谟。”
李果轻声叫唤,他认出窗户前那人,正是赵启谟。
“果贼儿。”
赵启谟看到李果显然很高兴,在窗户前招手。
李果轻松跃过障碍,人很快站在窗户外头,这时他才发现赵启谟披散着头发,穿着一身白色的贴身衣物,显然是已经准备入眠。
“你上哪去,许多日不见到你。”
赵启谟不只在衙外街没遇到李果,在海港也没瞧见,何况许多日,李果也不再逾墙相见。
“我娘不许我去海港,怕王鲸报复。我现今在长宜街留家酒馆帮工,一日有十文工钱。要是遇到客人打赏,一日还能再攒个十文。”
李果拿出两个手指比划,每日二十文,在他看来,怎么花得完,好多钱,每一文他都攒着。
“那为何夜里也不见你?”
赵启谟这几日夜晚,但凡外头有声响,他都会留意。
“夜里得送外食,我回来你都睡着了。我每天天刚亮就要起床,每夜要这个时候才能回家,脚都走肿啦。”
李果捏捏小腿腹,一阵酸麻。
“我听仆人说,热水泡脚,能消除肿疼。”
赵启谟不觉得一日二十文工钱算什么,又听李果这么描述,显然这份工,时长疲惫。
李果打了个哈欠,擦去眼角的泪花,他实在有些困。
“启谟,这是厨子分我的莲糕,今天才制作,你放心吃。”
李果将油纸打开,递向赵启谟。
“嗯,我不知道你今夜会来,今儿才让清风将存放的果糕拿走。”
赵启谟现在房里什么吃的也没有。
“不要紧,我在酒馆里经常有东西吃,客人吃剩的包子炊饼和饭菜,都能带回家。”
这些东西,可比娘带回来的那些东西精贵许多。李果很高兴。
不是第一次听到李果说他家吃着别人的剩菜,赵启谟了解李果家的情况,那是相当穷。
“这个也是吃剩的?”
赵启谟怎么可能去吃别人吃剩的东西,他手指莲糕。
“这个不是,刚从炊笼里拿出来。”
李果不好的东西会留着自己吃,都是最好的才拿给赵启谟。虽然他认为最好的东西,赵启谟也没觉得好。从饮食来说,李果家的饮食水准,远远不及赵宅里最低微的仆人。
赵启谟拿起莲糕,没有下嘴,他已经漱口,不想再吃甜食。
“启谟,我得下去了,好困。”
李果辞别,他一脸疲倦,今日相遇的李果,哪还有往日生龙活虎的样子。
“我,我有二两银,你缺钱用的话,我给你。”
赵启谟平日身上没钱,都是仆人拿着,帮他付这付那,这次买书买笔墨,娘给了五两。